第五百零四章 探路者
林子桐和黃海濱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段澤濤會有這么大的決心要對房價進行調控，一方面他們對段澤濤這種一心為民，一往無前的高尚情操深感欽佩和無比自慚，另一方面他們又為段澤濤這樣做將可能造成的可怕后果感到憂心忡忡，但是段澤濤已經如此堅定地表態了，他們也就不好再說什么，只得滿腹心事地離開了。
剛送走林子桐和黃海濱，段澤濤辦公室那部紅色電話就響了，電話是田文鏡打來的，說是省委書記石良讓段澤濤立刻到他辦公室去。“澤濤，老板很生氣呢，你小心點！”，田文鏡好心提醒道。
來到石良辦公室門口，正好碰到省委秘書長曹志平從石良辦公室出來，曹志平和段澤濤關系還不錯，見到段澤濤就用手指點了點他，呵呵笑道：“好你個澤濤，又放了個大炮仗啊！”，段澤濤也不知該怎么接話，用手撓了撓了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時就聽里間傳來石良威嚴的聲音，“是段澤濤來了嗎，快讓他滾進來！”，石良連‘滾’字都出來了，足見其震怒的程度，曹志平拍了拍段澤濤的肩膀，小聲道：“你快進去吧，石良書記很生氣，你說話的時候注意點，千萬別頂嘴，聽著就是了，石良書記是刀子嘴豆腐心，罵完就沒事了…”。
段澤濤吐了吐舌頭，朝曹志平點點頭，謝了他的好意提醒，輕輕在門上敲了幾下，推開門走了進去，就見石良背著手站在窗戶邊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石書記，您找我啊？！…”,段澤濤小心翼翼地道，話還沒說完，就見石良猛地一轉身，拿起辦公桌上那厚厚地一摞報紙狠狠地一摔，指著段澤濤怒罵道：“好你個段澤濤，你這風頭出得大嘛，你看看，張張報紙都登著你的大幅照片，很風光嘛！連中央首長都打電話來問我，說我們江南省準備搞大動作怎么也不向上面報告？！…”
“你要我怎么回答啊？！調控房地產市場這么大的事，你一不向組織上匯報，二不和班子成員商量討論，噼里啪啦就放了炮仗，你倒是風光了，可你有沒有考慮過你說的這些話會產生怎樣的影響？！有沒有考慮這樣會讓政府的工作帶來被動？！…”。
“你要記住你不是一個普通人，你是省會城市的市長！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將產生極大的影響，一點組織原則都沒有！我看你是被慣壞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事實上，對于這件事石良心情很復雜，作為掌控整個江南省的首腦，他對于目前全國房地產市場過熱，房價虛高，老百姓購房難的現象早有察覺，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正變為一個十分嚴峻的社會問題，遲早是要解決的，從這一點上他對段澤濤關注民生，敢為天下先是欣賞的。
但另一方面，目前江南省的經濟發展正處于高速發展的快車道，每年的GDP增速都超過了10，其中房地產業占了很大一部分份額，在此時對房地產市場進行調控，是不是會影響江南省的經濟發展形勢，他心里一點底都沒有，特別是在同中央高層交換意見時，中央高層也有這方面的擔憂，所以盡管中央高層也都意識到了房地產泡沫所帶來的種種負面影響，但在如何處置的問題上卻有不同的聲音。
中央首長的確打電話給石良質詢了這件事，不過卻并沒有明確表態，只是提醒石良要慎重，在中央態度還不明確的情況下，有時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未必是英雄，也很可能會成為炮灰，石良并不想當這個出頭鳥，但是段澤濤的這番擲地有聲的表態卻讓整個江南省一下子成了全國關注的焦點，這又讓石良對段澤濤有些惱火。
見到石良發泄了怒火，段澤濤的心反而定了下來，這些年他對石良的性格多少也比較了解了，越是措辭嚴厲，反而說明他并不是真的很惱火，如果他一言不發，什么也不說，那才是真的可怕。
“石書記，我錯了，我接受您的批評，我不該在沒有向上級匯報的情況就發表自己的觀點，但是當時現場的情況您沒看到，那個謝楚渝因為家境困難買不起房，女朋友跑了，完全喪失了理智，為了報復社會，他將罪惡手伸向了無辜的孩子，我當時真的很痛心啊…”。
“這次萬幸沒有出人命，但是下次呢，是不是還會有李楚渝，張楚渝，劉楚渝出現啊？！象謝楚渝這種情況的人在社會上并不是極個別，象這樣的低收入人群還有很多，房價問題已經成為了一個十分嚴峻的社會問題，再不解決真的會出大問題啊！石書記！…”。
石良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語氣也緩和了下來，畢竟段澤濤的出發點是好的，“澤濤啊，你的心情我也理解，我和你一樣很痛心啊，但是你想過沒有，對于房價進行調控肯定會影響房地產行業的發展，也很有可能影響經濟發展的大局，這不僅是星州市的問題，也是整個江南省乃至全國性的問題，你如果不能很好地處理這兩者間的矛盾，那必定會以失敗收場，到時候誰也保不了你！…”。
段澤濤自然知道石良并不是危言聳聽，事實上當他發表了那番驚世駭俗的答記者問以后，他就把自己的仕途押在了賭臺上，不成功則只有黯然落幕，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沉聲道：
“石書記，我當然有考慮過，事實上我一直在對我國目前的經濟發展模式進行思考，現在許多地方都在走‘買地經濟’的路線，大干快上，這樣做固然帶來了經濟一時的繁榮，但同樣引發了經濟泡沫的問題，不是有許多地方就出現了‘鬼城’嗎？建起的房子根本沒有人住…”
“我在開發區那邊也看到星州許多新開發的樓盤的空置率很高，這樣的發展模式是不健康的！是不能可持續發展的！如果有一天我們無地可賣的時候，我們靠什么來維持我們的經濟高增長了呢？！所以說‘買地經濟’就是飲鴆止渴，遲早是要出大問題！…”。
“我愿意做一個探路者，摸索出一種更健康可持續發展的新經濟發展模式！如果我失敗了，哪怕因此而丟掉我的仕途，我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