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羅蘭之棘
芙羅拉的事情他自然比誰都清楚，父親查納克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斯圖卻是不敢輕易下結論——好歹是父子，斯圖對于查納克的決策和思路還是比一般人了解的多的。
他的這位父親平時看似帶人如春風拂面，與人交往毫無壓迫感，待人處事堪稱典范，但是一旦誰上了他的黑名單，那可真就是萬劫不復了！
斯圖可是記得當年那一場血腥清洗，幾位名震一方的侯爵伯爵說砍頭就砍頭，私兵造反？殺！
那些事情在如今的記載都被銷毀的一干二凈，整個上層貴族集體對此事保持沉默，民間的傳言也是因為封殺而很少有人提起，偶爾的只言片語也是說不到點子上。
王子殿下對于父親有著天生的畏懼，卻又在心中對父親的所作所為有著很大的不滿——斯圖認為，只要他當上了君主，很多事情定然會迎刃而解，然而父親只要一天在王位上，他這種想法都要深深的藏在心底。
“殿下。”
“進來。”
斯圖把手中的信紙團在手中，金黃色的斗氣一閃而逝，信紙瞬間化為了一股淡淡的煙霧，碎渣被隨手拋在了一旁。
“芙羅拉殿下拒絕了您的晚宴請求。”
“知道了，退下吧。”
斯圖揮揮手，好像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確實，從小到大兩人的關系一直處在冰點，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以后兩人除了在西斯廷那次針鋒相對以外甚至連眼神的交流都不曾有過。
失敗了么？
斯圖最近總是這么問自己——他感覺自己仿佛被父親故意冷落了一樣，近乎所有的事情都沒有主動提到過讓他參與，這種情況就像是和芙羅拉當年反過來了一樣！
自己主動申請去奧迪托雷監督對付巨魔的事務——這個提議被查納克毫不猶豫的否決了，而且父親當時說的話對于斯圖來說簡直就是沉重的打擊——“比起那位男爵，我認為你這些年在奧迪托雷做的事情簡直一無是處。”
一無是處！
這句話簡直是對自己曾經在那里所作所為的完全否定！
任誰聽到這種話，也無法咽下這口氣！
但是作為兒子，他忍了。
斯圖當時聽到父親話語后面色鐵青，回來之后砸碎了三張桌子，又去訓練場上整整發泄了一天才算讓情緒緩和了一些——這種多年的努力被自己的父親一句話否定的事情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不過斯圖好歹是這么多年歷練了一番，還不至于立刻翻臉不認人。
他冷靜下來后做的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加爾伯爵發信，調查許多這段時間來的所有作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王子殿下自然知道這一點。
然而加爾伯爵的回信卻讓他深深地感到了挫敗感——沒錯，王子殿下不是一個不能客觀思考的人，能讓整個奧迪托雷在短短一個冬天的時間里，從只有一個城堡一個村落改建成擁有近十個村落和一個小鎮的規模、并成功扭轉巨魔關系的成果，絕對不是他能辦到的。
更何況，領地中竟然有兩個純巨魔的村落，并且擁有了合法的奧迪托雷領民身份！
這他媽簡直不可思議！
那幫子只會嗷嗷怪叫著爬城墻沖圍欄的巨魔怎么會成為乖乖的子民？
斯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許多能做到這種地步！
更讓他想不通的，是奧迪托雷的發展速度！
那地方又不是出產金礦，怎么可能突然建起了這么多村子？他的錢從哪里來的？
建設新村莊，鋪修了好幾條路，引進了一個完整的商業系統——據說還是從西博爾直接拉過去的！
這他媽的用多少錢啊？他當國庫是他自己開的么？
奧迪托雷有多窮斯圖再清楚不過了。如果不是西斯廷一直在支援著那里，估計他們連幾個月都撐不下去！
加爾伯爵做的那些事情斯圖自然清楚——換句話說，如果是斯圖在兵力不濟，補給不足的情況下熬過這個冬天，那也估計很懸，可是這個男爵卻是在一個冬天下來讓領地大變樣，一躍成了帝國當前最有潛力的領地之一！
什么叫有潛力？
最新傳來的消息告訴斯圖，奧迪托雷目前大量的出售著魔獸皮毛、草藥甚至極為珍貴的高品質的魔晶！
高品質魔晶一直是帝國的稀缺資源，大部分都是從精靈帝國“進口”的，本土因為魔獸資源稀缺而產量很少，這種稀缺物資一直是“搶手貨”。
魔晶不光是魔法師的專用產品，對于很多地方來說，魔晶意味著能源。
以希利亞斯城為例，因為這里擁有帝國唯一一所魔法學校“達爾曼魔法學院”，城內的很多設施都與魔法或魔法陣息息相關。譬如希利亞斯城的巨大城門便是靠魔晶驅動的，而諸如此類的設施在富有的希利亞斯城內比比皆是。
一個城市每天的消耗量都是驚人的——雖然魔晶價值不菲，但是富人們和權貴們的財產同樣讓人驚嘆，這就造成了一個供求關系的嚴重失調。
從精靈帝國運來的魔晶途徑西博爾和數座大城市后因為運費而售價翻番的增長——如今距離希利亞斯城并不算遙遠的奧迪托雷突然成為了新的魔晶出產地——而據說他們會在近日建立傳送陣，使得貨物的運輸更加快捷，運費和安全性能得到完美保障！
這個消息在希利亞斯城引起不小的轟動——斯圖一想到這里就覺得心中的嫉妒簡直快讓自己發瘋了！
他怎么做到的？！
斯圖很清楚奧迪托雷的銷售尚未開展，但是即使如此也造成了希利亞斯城對這塊領地的空前興趣——這其中定然有團隊在從中大力宣傳！
奧迪托雷駐希利亞斯的領事處最近熱鬧的像是個菜市場，無數富商權貴都派人咨詢著奧迪托雷即將打開的這條商路——即使目前亡靈的威脅仍舊存在，這些人仍舊對于紙醉金迷的生活有著更大的興趣。
當然，身為皇室成員，斯圖同時清楚皇家近衛軍的后勤部門也在積極洽談著和奧迪托雷的合作事宜——仿佛一夜之間，這個領地舉國聞名了。
“哼！”斯圖深呼一口氣，冷哼一聲，轉身走出了屋。
與此同時，在沉默安靜的西塞梵爾宮外——也就是那個熱鬧非凡的“奧迪托雷駐希利亞斯領事處”，一輛輛馬車和人群將這里圍得水泄不通。
穿著各式各樣華麗衣服的家仆或侍從排著隊咨詢著奧迪托雷的相關事宜——說起來這還要多虧奎爾托斯商行的鼎力支持和協助，以及艾琳娜的老爹大胡子卡爾的策劃。
奎爾托斯商行到底有多大？這個問題需要另說，但是他的影響力卻是世人皆知的。
在奎爾托斯商行神秘總長的準許下，卡爾獲準全權代理有關奧迪托雷的一切商業事宜——這可是個巨大的商機，雖然眼下奧迪托雷透露出的東西并不豐富——除了魔晶以外，大多是些魔獸身體上的“副產品”諸如獸牙獸皮之類的，但是有經驗的商人馬上就能嗅出這其中的味道，那就是奧迪托雷的商機僅僅露出了冰山一角！
奧迪托雷領地內有著巨魔村落的消息已經成為眾所周知的消息——而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阿祖拉叢林的資源或許就此向圣蘭斯帝國打開了一扇大門！
森林資源對于圣蘭斯帝國尤為重要——雖然帝國內有一座以危險聞名的克林姆森林，但是面積比起阿祖拉叢林簡直是九牛一毛，所謂的魔獸資源相比之下更是稀缺的很，由于這么多年來的過度發掘，如今克林姆森林內魔獸呈現出一種非常極端的態勢——就是高階魔獸多，低階魔獸少。
因為前來獵殺魔獸的傭兵們實力并不強，撐死殺死六階以下的魔獸，而大規模的捕獵導致了森林里的魔獸等階失衡，最后傭兵團只要遭遇魔獸便發現它們幾乎都是自己無法對付的高階魔獸——所以，最后查納克不得不下令停止對克林姆森林的魔獸捕獵活動。
因為低階魔獸大量減少，高階魔獸不得不四處覓食——而這么導致的后果是穿行克林姆森林的人類隊伍死亡率整整上升了好幾倍！
什么事情做的過分了都會收到惡果，相比之下，易于滿足的巨魔遠比人類要懂得如何利用賴以生存的森林環境。
“奧迪托雷駐希利亞斯城領事處”目前由卡爾的人全面接管，負責應酬著外界的事務，而同時在這里的，還有一名看上去很不起眼的職業者。
不用說，他就是亨利建立的情報系統“羅蘭之棘”的成員，負責收集相關情報。
對于亨利的行為，許多沒有任何干涉，也沒有任何提問——畢竟自己曾經只是一個狙擊手，并沒有在情報部門工作過，而亨利曾經的職業決定了這項工作非他莫屬。
專人辦專事，效率是第一，這是許多信奉的準則，絕對不能出現外行領導內行的事情。
亨利的情報機構在一個冬天后已經初具規模——在希利亞斯城的信息基本能在兩天之內傳到奧迪托雷堡，而傳送陣因為瓦薩琪夫人還未從地下城出現而有些耽擱了，不過目前整個機構運轉正常，目前已經開始從希利亞斯城向整個帝國覆蓋情報網。
這件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不過亨利何許人也？以他的智謀來講，著手建立情報網做的非常順手——沒有人能想象到，當初圣蘭斯帝國在歷經磨難、推倒原來隆多爾帝國的統治戰勝亡靈大軍后，在荒蕪的土地上建立第一支情報網的任務同樣是由這位“陰影公爵”來承擔的。
在希利亞斯城，亨利戴著面罩的身影一直行走在建筑的陰影中，沒有人能看的清他的面孔，這毫不起眼的形象讓他在復雜的街道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推開一間酒吧的木門，正午時分走進屋內的亨利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因為此刻不是營業時間。
這間酒吧的門并沒有正對著大街，反而修建在了一處低矮潮濕的建筑群中，那木門和墻體的顏色差不多，透著一股子腐朽味道。
酒吧內的裝飾爛的可以，一股子嗆人的劣質麥酒味常年揮之不去，樓梯上都是厚厚的油垢，木質的扶手早就變了顏色，地面踩上去感覺很奇怪，仔細一看，竟然是長年累積的塵土壓成了地板——最早的石質地板早就看不清在哪里了！
酒吧因為是半地下的，顯得屋頂有些矮，亨利微微低著頭，從門口走進來后徑直來到了吧臺前面，那里正有個身材胖乎乎的家伙打著盹兒，他穿著一身油膩膩的衣服，一杯麥酒在臂彎中跟寶貝似的摟著，兩眼閉著腦袋趴在吧臺上打著呼。
亨利走路時絲毫聲音都沒有，他一雙彎刀在刀鞘中盡斂了光芒，深色的皮甲讓他在屋內暗淡的燭光下更顯神秘。
“咄咄。”
帶著皮手套的手指輕輕敲在了陳舊而厚重的吧臺上，因為骨節突出的原因，這聲音顯得異常清脆。
那酒保沒有絲毫反應，依舊抱著麥酒呼呼大睡，哈喇子順著嘴角流到了吧臺上。
亨利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依舊伸手在吧臺上“咄咄”敲了兩下。
整個酒吧內除了這兩人空無一人，這聲音略帶回音，聽起來十分詭異。
那胖子依舊沒有反應。
“咄咄咄。”
亨利的手指突然改變了敲擊的頻率。
那個胖子突然間醒轉過來，仿佛從來沒有睡過覺一樣，眼睛都沒有抬起來看亨利便匆忙的擦了一把嘴角，伸手從吧臺內部取出一份折疊好的羊皮紙，放在了桌子上，隨即低著頭不說話。
帶著皮手套的亨利在轉身的同時拿起了吧臺上的羊皮紙，依舊是無聲無息的走出了酒吧，而那個酒保則是立刻開始保持著剛剛睡覺的姿勢，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這是亨利日常收集情報的工作之一，這處酒吧是一個信息的匯集處，每日由他親自去收集上來——同時相同的情報會復制三份按一定規律出現在希利亞斯城近五十處類似的場所內，并由另外兩名成員獲取。
情報均是經過加密的。
在處理過加密的信息后，亨利將其中的內容經過篩選，分批次寄往奧迪托雷——為了保證信件安全，除了常用的信鴿外，還有專門的送信人員——這些人員偽裝成毫不起眼的商人、職業者、流浪的乞丐或是農民，跟隨著去往克里姆特的商隊穿過克林姆森林，隨即將信息傳望奧迪托雷，確保沒有遺漏沒有截留。
亨利慢慢走回自己的住處——對于“羅蘭之棘”這種情報部門來說，所謂的“總部”是不存在的，又加上亨利幾乎不睡覺，他的身影在希利亞斯城中幾乎沒有人能找出行動規律來。
亨利年歲已大——即使是拋去亨利被靈魂禁錮的這幾百年，那他也是一位年歲近百的老人了。
這位老貴族之所以盡職盡責的為許多忙這忙那，近乎鞠躬盡瘁般努力著，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為許多和貝琪將他解除了禁錮么？
不可排除的是貴族對于恩情的感激，但是亨利能如此盡心的建立龐大的情報網絡，為的不止是實事信息的收集與報告——他更想清楚的，是自己當初為什么會被靈魂禁錮，這幾百年又到底做了些什么？
貴族在那個時期意味著責任——一位負責任的貴族才是好貴族，不管你有沒有領地，不管你的治下有多少子民，貴族都承擔著超出一般人的沉重責任，亨利同樣如此，即使自己是不受控制的做下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這些都不能成為他將自己的罪行推脫的理由。
自己因何被禁錮？
禁錮自己的是誰？
這雙手，都曾經沾染了誰人的鮮血？
亨利的腦子有時候會很亂，因為各種各樣的畫面會不斷地浮現在自己眼前——每一幕都是血腥異常，殘忍至極，而當他想仔細回憶的時候，卻發現那些畫面像是飄散的迷霧一般，倏然間從腦海里消散無蹤。
這種痛苦的經歷讓他每到黑夜十分都會強迫自己專注于情報工作上的事情，絕不會坐在某處閑下來——因為那樣會讓他感覺自己的腦海亂作一團，直至崩潰。
亨利通過這些天來的信息收集，只是模糊的搜查到了亡靈在近三百年來所做的事情——大多都是些目擊報告或是零星襲擊事件，總體來說對亨利曾經做過的事情毫無線索。
不過另一個信息讓他皺眉了很久——當然，“皺眉”只是他想做的表情，能不能做出來還要另說——那就是關于圣蘭斯當前皇室的報告。
梅爾斯。
這是亨利的姓氏，同樣出現在了圣蘭斯的皇室成員身上，甚至包括了當今的君主博丁納爾大帝！
梅爾斯可不是個什么普通的姓氏，對于整個皇室成員的來歷，亨利在看完以后愈發覺得自己似乎和他們…有點淵源了。
這事情讓亨利有些郁悶，畢竟一覺醒來發現已是幾百年后已經讓人很難接受了——更無奈的是自己還成了人見人恨的亡靈，如今又發現自己和當今的皇室似乎有著很密切的關系，這絕對是一件非常糾結的事情。
以自己現在的身份，亨利覺得如果自己傻了吧唧去找這個所謂的“親戚”，然后說自己是他們幾百年前的祖宗，別說西塞梵爾宮的皇族們說什么，估計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是個瘋子。
種種事情放在一起，讓亨利感覺思緒如同一團亂麻，到了最后他干脆選擇遺忘這件事情——君子之澤尚且三世而斬，雖然自己是皇族的姓氏，但是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論起身份，自己終究還是個過時的“公爵”，估計帝國早將自己遺忘了吧！
亨利不想考慮那么多了，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認真調查出自己曾經生活過的軌跡，這才是他當下要做的。
“羅蘭之棘”做的很好，在三個月的時間內已經建立起了完善的情報體系，雖然人手和裝備方面略有不足，但是因為亨利是直接套用自己曾經管理的方式，一切都還是有條不紊，井然有序的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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