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無法逃避的過去
望著眼前的少女，羅德的神情非常平靜，但是內心卻還是有些復雜的。雖然說在游戲中，少不了有些任務中，那些看起來很平凡的NPC會忽然跳出來大喊“哈哈，其實我是臥底”“哈哈，其實我是魔王”“哈哈，其實我……”不過那也只不過是一些任務情節，對于玩家來說，沒什么投入感。最多就是感覺“我靠，這是不是有點扯過頭了吧！”的郁悶而已。
但是當身處其中，一個在自己身邊跟隨了很長時間的同伴，忽然改頭換面的換了一個身份，就算是再熟悉游戲劇情的玩家，此刻的羅德也感覺自己的內心深處是說不出來的復雜，有些苦澀，也有些古怪，總而言之，說不出來是好是壞。游戲是游戲，玩家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或許會為了某個NPC的命運而嘆息，但是卻不會有這種感覺。
這是一種很難言表的感覺。
與此同時，羅德也同樣很疑惑。
和莉潔的見面，他是很清楚的。她是一個靈師，而且是一個小傭兵團的靈師，而一個公主，是不太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得。在羅德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他對于這個世界的傭兵團體也有了一些在游戲中從來沒有體會過的認識。傭兵這樣的職業危險，而且也很粗俗。也正因為如此，就連瑪琳在來到傭兵團之后也是一直有種高高在上，和他們劃清界限的模樣。而且她一開始也并不是打算在這里久待的。這也很正常。雙方本來就是不同階級的人，短暫的接觸或許會很新鮮，但是時間一長，就很難說了。
這就好像泰坦尼克號上的杰克與露絲，很多人都覺得那是個悲劇，而其實這才是最圓滿的結局。試想一下，如果兩個人最終都活了下來，并且最終走到了一起又會如何？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會發現彼此身上的不足，露絲作為一個大家小姐。偶爾跑到下等船艙和那些普通人跳跳舞還不算什么，但是她能夠忍受窮苦人家穿著粗布衣服，去給別人洗衣煮飯的活兒么？而反過來，以杰克一個不出名的窮畫家。又要如何去養活這么一位大小姐？就算他天天拿露絲的畫出去賣恐怕都不夠掙吧。
有時候悲劇是掩蓋現實殘酷的最好方式，我們不用看著童話里的公主和騎士在相愛結婚之后是如何為了柴米油鹽生活瑣事大打出手吵鬧不休然后偷情外遇最終包養小三憤而分手離婚流落天涯———人一死就什么都好辦了。
就好像羅密歐和朱麗葉，哦，錯了，這個不是階級仇恨……
不過話說回來，也正因為如此，羅德對于莉潔居然是個公主實在是很難接受，如果莉潔真的是王族的話，那么她根本就不太可能去做這種活兒。就算是瑪琳，也是來傭兵團打短工的。她的身份依然是仙妮亞家族的繼承人，這么一個人，就算她自己愿意，她的家族也絕對不會同意讓瑪琳就這么當一個傭兵，拿錢辦事什么的太庸俗了。到了她這種層次的人追求的都是更加虛無縹緲的東西，比如信念和信仰什么的。
但是莉潔卻在一個傭兵團干了這么多年，而且看起來很是樂在其中，這是在讓人很難想象，而且一般來說，王室也不太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吧（)讓一個王族去做傭兵。這對于王室來說是不可能容忍的，或許會有人津津樂道說著是王族親民的表現，但是會有更多的人認為這極有可能動搖王室統治的威信。神之所以是神就是因為他高高在坐在神座之上，從不輕易示人，所以才會得到眾人的敬畏。但是如果一個神明天天跑下來像普通人一樣打工賺錢然后在菜市場上為了區區幾個白菜與小販在那里討價還價。那么這個神的威信還能夠剩下多少就很成問題了。
而更讓羅德疑惑的是，在游戲之中。他對于穆恩公國的歷史也不算陌生了，可是自己卻從來沒有聽說過穆恩公國里還有一位“公主殿下”，這只能夠說明一件事，她是個在游戲之中沒什么影響力的存在，沒有任務與她有關，也沒有什么曾經彰顯過她的存在，作為一個玩家，羅德自然不可能知道———當然，或許那些浩瀚的王家圖書館里會有這些王族的資料記載，但是對于羅德而言，一個和游戲本身及任務毫無關聯的空想NPC有什么值得調查的必要？就算被稱為會走路的圖書館，他的知識也是和游戲相關的———畢竟他是來玩游戲，可不是考古。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莉潔。”
羅德伸出手去，拿起茶壺，給少女倒了一杯茶，隨后推倒莉潔的面前。而少女則猶豫著拿起茶杯，帶著復雜的眼神注視著里面的紅色的液體。莉潔此刻的心情一樣很雜亂，但是與羅德不同，她的心情不僅復雜，而且還有些———恐懼。
沒錯，恐懼。
在那次空難之后，莉潔失去了自己一直以來所有的同伴，在那個時候，是羅德支持著她，讓她重新振作了起來。在那之后，也是他幫助自己，將傭兵團重新發張壯大，在這之后所發生的一切，甚至連莉潔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本他們只是帕菲爾德一個小小的傭兵團，但是現在，他們卻代表整個帕菲爾德地區，即將站在這所有傭兵心目中的圣地———仲夏祭的舞臺上。
莉潔相信，如果團長他們在天之靈，看見傭兵團能夠走到這一步，他們一定會很欣慰的。而且她也很清楚，如果沒有羅德的話，就不會有這一切的存在。而事實上，此刻的莉潔已經在內心深處，接納了羅德的存在。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卻依然沒有辦法像安妮那樣稱呼羅德為團長……這其實是件很尷尬的事情，莉潔自己也曾經好幾次背后聽人議論。但是羅德卻并不在乎這一點，可是……現在呢？她一直隱瞞在心中的秘密，真的到了要坦白的時候嗎？
想到這里，少女放下了茶杯，在心中坐出了決定。
這是我的道歉，也是我必須做的事情。
“對不起……羅德先生，我一直在向您隱瞞我的身份，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并不是有意欺騙你。而事實上……連我自己原本都以為會永遠舍棄這個身份了。”
說道這里，莉潔停頓了一下，接著她抬起頭來。
“正如您所想的一樣，我和莉蒂亞殿下是姐妹。不過……我們是不同血緣的姐妹。”
“哦？”
聽到這里，羅德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難道說，莉潔還是什么丑聞的產物不成？不過等等，記得穆恩公國一直以來都是女王執政吧，那么……這究竟是……
不過，還沒有等羅德飛快的轉過彎來，莉潔已經卻是忽然提出了這么一個問題。
“羅德先生，你知道大天使長是如何繼承的啊？”
“這個……不是很清楚。”
聽到莉潔忽然詢問了自己這么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羅德愣了一愣。他迅速在腦中檢索了一下，但是關于天使的繁殖這種生物學方面的知識卻是沒有多少。不過這個時候，莉潔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大天使長的繼承，是從天使之靈通過共鳴與自己的血脈，來喚醒沉睡的靈魂，并且讓其伴隨著力量的共鳴而生長，直到時機成熟，前任大天使長便會離開這個世界，而她的力量也會因為相同血緣關系，直接融入新一任大天使長的身體中。總而言之就是……大天使長所誕生的繼承人。是不需要任何人幫助的。她是力量與靈魂的結晶———而非愛情的產物。”
“還有這樣的事情？”
聽到這里，羅德不由有些驚訝，雖然莉潔的描述方式很是隱蔽，可是他還是聽懂了少女話中的意思。簡單來說，大天使長居然是通過無性繁殖這樣的方式來誕生繼承人的？這可真是個奇聞啊……
“是的。莉蒂亞姐姐大人就是這樣誕生的，她繼承了圣潔無比的靈魂與前任大公———也就是我的母親的血脈。作為新一任大天使長的繼承人而存在。”
說道這里。莉潔卻是垂下了眼簾。
“但是，即便是大天使長，也是需要愛情的。我的母親在位期間，與穆恩公國一位享有盛名的貴族戀愛，最終，他們結合在了一起，從而有了我的存在。”
莉潔的聲音有些顫抖，也有些無奈。
“不過當時對于王室來說，我的存在本身并不算什么。因為穆恩公國的繼承人只有大天使長，作為一個人類與天使的混血，我是沒有這個實力與資格坐上這個位置的。我注定了只能夠是一個普通的公主，不像姐姐那樣擁有強大的實力，聰明的頭腦，以及閃耀的未來。但是，這對于姐姐來說，卻是一個悲哀的開始……”
聽到這里，羅德有些疑惑的望了一眼莉潔，不明白少女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不過很快，莉潔也迅速給出了解釋。
“母親對于我和姐姐的態度相差很大，或許在她看來，姐姐的誕生只是自己的‘義務’，而我才是她的愛情的‘成果’，更不用說，我是個人類與天使的混血，不如姐姐聰明，不如姐姐強大，也不如姐姐那樣受人關注，擁有美好的未來。在母親看來，這似乎是我的悲哀之處，所以，從我誕生之日開始，母親就不遺余力的疼愛我，溺愛我……她對我是如此的愛護，但是卻從來沒有對姐姐有過類似的感情。”
說道這里，莉潔露出了一絲苦笑。
“同樣的一件事，如果我做好了，那么母親就會表揚，而姐姐做好了，對于母親來說就是理所當然。因為她是繼承大天使長之位的人，這點兒事對她來說是理所當然的。而如果我失敗了，母親只會安慰，卻從未責罵過我。可是如果姐姐做錯了事情，就會被母親狠狠的責罰———可是我很清楚，姐姐一直在努力，即便擁有那么多耀眼的光環，她也同樣期望得到母親的愛與關注，可是，母親卻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她認為，這是對我的補償。因為我沒有那種光輝的未來，也沒有那種強大的力量，所以，我應該理所應當的在這個方面獲得補償。
姐姐的努力從來沒有收到回報，但是她卻從來沒有表露出任何失望，每當空暇時間，她都會來到我的房間，聽我講述我和母親之間的故事。似乎這樣一來，她也可以體會到母親的愛……姐姐是一位真正的天使，不過我反而更希望她會嫉恨我，嘲笑我，辱罵我，這樣一來，我的心情或許還會好一些。但是姐姐卻從來不這么做，直到———母親的大限已到，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說道這里，莉潔停頓了一下，接著她咬了咬嘴唇。
“母親一直把我保護的很好，因為在她和那個人類貴族談戀愛的時候，王室中其實就已經很多反對的聲音，認為尊貴的大天使長不該和人類糾纏在一起，這是自降身份。但是母親為了愛情，最終還是壓下了那些反對的意見，和她心愛的人在一起，不過即便如此，母親也不是一個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女人，她知道我的存在對于穆恩公國，對于整個王室意味著什么，所以一直以來，母親都把我保護的很好，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可是伴隨著母親的去世，我的地位開始逐漸變的尷尬起來，姐姐并沒有多說什么。但那些貴族卻認為我的存在是王室的污點，就連我的父親也是一樣———最終，為了這個國家，他選擇了犧牲我的存在，幸運的是，那個時候的我還小，沒有什么人知道我，于是父親驅逐了我，并且讓我遠離黃金城。而我，也因此開始了獨自一人的生活。那個時候，我已經下定決心，舍棄我王族的身份，已經決定了從今以后像個普通人一樣的生活。但是在我離開黃金城之前，姐姐卻找到了我，而且告訴我，如果我愿意回到黃金城的話，那么她無論什么時候都會接納我的存在。但是同時，姐姐也告誡我———一旦我決定回來，那么就代表我重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當時的我，并不是很理解姐姐這些話，而且那個時候，我也不認為自己會有機會在此回到黃金城。”
說道這里，莉潔抬起頭來，長長的出了口氣。
“不過后來，因為一些意外，我加入了團長的隊伍，利用我的力量來為他們服務。和瑪琳一樣，一開始我并沒有打算在傭兵團久待，但是在發生了很多事情之后，最終我還是決定了以一個傭兵的身份活下去，對我來說，這也是徹底舍棄我以前身份的象征吧……”
莉潔望著羅德，眼神復雜，但是卻又帶著一絲歉意。
“但是，最終我也沒有能夠舍棄這個身份……我還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