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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昨日西河今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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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蕓襄、伍威毅與張衍一席話后,便在溟滄派內盤恒了數日。∽↗∽↗,

  這些天中,按照先前所約,三家弟子來了一個論劍斗法。因非生死之戰,只為增進三家情誼,自然是和氣收場,只要下場比斗之人,幾乎人人是都了一些好處。

  這番比斗下來,不知不覺已是近了玉陵祖師飛升之期。

  張衍思忖也該是動身之時,把殿中一應諸事妥善安排下去后,便就乘動蛟車,與還真觀、平都教二派人眾合作一道,卷蕩起浩浩清波凝光,同往驪山而來。

  一日之后,東華洲西南群山已是浮現眾人眼簾之中。

  驪山派所占地陸,是西南三派之中最高,平日因禁制之故,遮掩在一片濁霧厚云之中,無人可以窺得全貌,不過這幾日自是不同,因玄門各派同道齊來觀禮,早便撤去了陣氣,一望便可得見。

  龐真人一向謹心修持,雖還真與驪山也算挨近,但之前卻從未到過這處,此刻見遠方煙色如黛,曉風拂過,橫川之上有兩抹青青山色,如少女畫眉添妝,筆濃之中,更見俏麗,她不由贊了一聲,道:“這般美景,幾時曾見。”

  伍威毅卻是搖頭。

  張衍不覺笑了一笑,道:“伍真人莫非不喜這等景物?”

  伍威毅嘆道:“千余年前,我方是一童子時,曾隨恩師來過此處,那時此地仍為西河派山門,所見之景,絕非今日模樣,而是一片宏闊山河。”

  眼下驪山派所在之地,本來是西河派道場,派內宮觀。向來規矩整肅,以嚴毅示人,兼外有大河滔滔,群山皆小,更顯氣勢雄凝,方正剛拔。

  然而等玉陵真人入主此地后。因她自家另立一脈道統,為顯與前派不同,故大肆整飭,除一口囚龍井尚留外,余下宮觀皆是推倒砸爛。更以力分江截流,將門外那一條奔騰西河化作千百溪泉瀑流,還在其舊址之上載滿芍藥、牡丹等名卉貴花,于是山表氣象,盡化錦繡。昨日須眉,皆上顏色。

  伍真人也知,玉陵真人如此做是為免世人把她視作西河傳人,是以下狠手戰斷舊風,但一家大宗道統生生在眼前斷絕,如今再也難尋半分痕跡,他也是悵然唏噓。

  隨三人法駕漸前,已是近得那處大陣。就見眼前薄霧逐漸淡去,卻是又露出一處綿亙千余里的懸空山脈。飄飄渺渺,清光流空,分明一處仙山靈府。

  伍真人指著言道:“此就是那原來燕涼山,也就是原來西河派正山門,玉陵真人成就洞天之后,就以神通之術。斷峰碎崖,浮山在天,又在兩旁營造了十數座懸空山洲,是驪山弟子而今居住所在。”

  驪山派門中此刻也是察覺到三位洞天真人聯袂而來,陣陣仙樂之中。陣門大開,高展百丈,橫敞數十里。里間馳出千數花舟,結彩飄環,輕花飛舞,正中是一駕筏,一名英姿勃勃的白衣女子站在其中,萬福一禮,清聲言道:“驪山門下沈梓辛,恭迎三位真人。”

  在門前見禮之后,沈梓辛一抬手,將法筏移開,驪山眾弟子皆是往兩側避讓,分開一繁花錦云鋪就的平坦大道,口中齊聲同音,恭聲相請。

  玉陵真人畢竟是玄門前輩,張衍等三人為示敬禮,就在陣前下得車駕,步移入山,身后三家弟子也是齊齊下了飛乘法器,跟隨師長而來。

  進得山門,當頭先是一座迎恭殿內,門庭寬廣,恢弘大氣。

  此后再是坤和殿、觀容殿,三殿皆是修葺精麗,明光輝映,而兩側沿廊之上,不時可見有女修提竹藍而過,外有漫山海棠,艷色嬌嫩,香氣陣陣。

  這三殿一過,便是一條“蓮心道”,無邊水淵之上,可見朵朵蓮花飄來,張衍一笑,踏了上去。每走一步,必有一朵至腳下迎承。三人不疾不徐,直往正道而去,在水云之中,其身影逐漸消逝,望去竟是越行越快。

  而其身后一眾門人弟子,卻因功行修為不同,許多越走越偏,不多時,就分出了前后緩疾。

  有些沉不住氣的子弟見跟不上自家師長,便欲要行功飛遁,可是方才運法,卻見面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飛騰片刻,又落了下去,見腳下所踩,卻還是原來那片荷花,知是有陣法阻攔,只得老老實實邁步前行。

  只如此一來,眾人最后所去之地也各是不同。不過不管落至何處,自然有女儀官上前,接引去那宴客所在。

  張衍三人皆是洞天真人,自視此為無物,不一會兒已是到了對岸水臺之上。

  張衍回望一眼,笑道:“蓮花洗心,映照道情,玉陵真人所設此路,最能拷問道心,稍候弟子之中,能至此處的,那必是心存執意,一心向道的。”

  龐、伍二人皆是稱善。

  三人此刻環望四周,見自家正站于一大丘之上,此處重樓疊閣,摩天連云,階曲連廊,引風帶水,又滿植百花古木,而山巔之上開一大湖,由天望下,玉露珠盤,精波氤氳,泛舟水上,朝可攬陽弄云,夕可棲霞枕月,要說景致,在玄門諸派之中也是少見。

  龐真人道:“我聞玉陵真人在群巒之中獨辟一山,劃為苑囿,想來就是此處了。”

  伍真人搖頭道:“這驪山派中,只仰仗玉陵真人一人支撐,她卻此般作為,這等損折功行以換山水秀色之舉,卻不為我輩所取。”

  龐真人卻有不同之見,道:“伍道友此言差矣,便是如此,玉陵真人還不是一樣修至而今飛升境地,我輩之中,又有幾人能及?”

  伍真人呵呵一笑,也不作爭辯,道:“龐真人說得也是。”

  話雖如此,可他心下卻不以為然。

  玉陵真人能有今日,固然天資超凡拔俗,少有人能比得。可說到底,卻也是占了西河派的便宜,得以坐鎮靈眼,才有今時今日。

  他最為佩服的,還是廣源派沈崇,無憑無靠。自家硬生生開創一條飛升之途,那是當真資才無雙。

  不過就是這般,廣源派自其走后,也是一落千丈,驪山派若無后繼之人,在他看來,也很可能也步其后塵。

  此刻那蓮心道之中,魏子宏正踏步向前,此回前來。張衍門下只是帶了他一人。

  他在三家弟子之中修為最高,因為行在最前,后面有一名弟子道:“這位道友可是先前來過此處,可知這處門道?”

  魏子宏心道:“我前回到此,驪山弟子只給我開得一扇偏門,不過是走馬觀花,所見之人也不過,我哪里去知道這些?不過恩師既然不說。想來無甚要緊,那隨波逐流就是。”

  可過不許久。他見自家便是站著不動,與眾弟子之間相隔也越來越遠,便在水上一拱手,對著相熟幾人道:“諸位同道,那魏某就先行一步了。”

  說罷,就邁步踏蓮向前。

  只他行走不遠。忽然心有所覺,轉首一看,卻是見一名平都弟子竟漂在后方,只落后他數十丈,其腳下卻有三朵蓮花。似正在猶豫往何處去。他心下動了動,便喊了一聲,“這位道友,可往此處來。”

  那道人雖因面前水霧阻隔,見不到他在何處,但卻毫不猶豫朝聲發方向行步而來,很快就到了近側,見了魏子宏,他打一個道躬,言道:“多謝這位道友指點迷津,在下蘭延初,未敢請教道友名諱?”

  魏子宏起手一禮,也報了自家名姓。

  蘭延初恍然道:“原來是瑤陰魏掌門,難怪難怪。”

  兩人客氣幾句,便結伴同行,半路之上,卻又遇得一名喚孔叔童的還真觀弟子,其人儀容極美,瀟灑不拘,與魏子宏一般,同樣也有三重境修為,這三人之中,倒是蘭延初修為最低,不過其并未再落下,很快走完了蓮心道,踏足于一排玉階之上。

  把首一抬,見對面站有三人,正是三位真人,連忙上前拜見自家師長。

  伍真人見蘭延初身在此列,不覺有些意外,道:“延初,不想你能到得此處。”

  蘭延初躬身道:“弟子慚愧,乃是途中魏道友喊我一聲,才走出迷途。”

  張衍笑道:“伍道友,你這徒兒雖眼下功行尚還不足,但能過蓮心道,那未來成就,卻就不見得差了。”

  伍威毅不覺點首,平都教與別派不同,一身道法所系,皆在法靈之上,因而許多弟子只是一味鍛煉法靈,反是疏忽了根本,蘭延初卻是難得未忘此節之人,心下不禁想著,回去之后,當要多多點撥這名弟子。

  同時他心下忖道:“玉陵真人設此一道,可試煉出諸弟子道心,倒是讓此來諸派都是受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

  此時忽聽一陣環佩聲響,就見一名女修款步而來,道了三人面前,襝衽一禮,道:“恩師特命小女來迎候三位真人,請三位真人暫移玉趾。”

  龐真人見她也得三重境修為,道:“你功行倒是不差,是玉陵真人第幾個弟子?”

  那女修躬身回道:“勞龐真人動問,小女子明畫屏,乃杜山先生座下八弟子。數月前方才修至此境。”

  說完之后,她再是一禮,就在前面引路。

  幾人隨她而行,過得三座跨江虹橋,又百余步后,到得一座大殿之前,上掛一匾額,寫有“定虹宮”三字,明畫屏駐步,斂衽言道:“三位真人,恩師就在宮中敬候。”

  張衍微一點首,把袖一擺,從容往階上去,龐、伍則二人則是稍稍落后一步。

  魏子宏、蘭延初等人此刻自然不便跟隨,只在殿外相候。

  還真觀弟子孔叔童卻是目光大膽地看向明畫屏,后者不覺微微氣惱,道:“道友在什么?”

  孔叔童問道:“我聞驪山門中一資質頗高的女弟子已與玉霄一周氏弟子定下姻緣,莫非說得就是道友么?”

  明畫屏低低垂首,輕聲道:“此事與道友無關。”

  孔叔童一笑,自袖中取出一物,道:“方才得蒙道友引路,便以一物相贈,聊表謝意。”

  明畫屏一撇眼,卻見是一只鳳頭筆,上刻一句小詩:“步回觀窗月,掀簾憶昔容,目幽畫心遠,小舟別舊紅”,不知為何,她心頭輕輕一動,猶豫了一下,便就收了下來,道:“謝過道友了。”

  張衍三人這刻已是步入定虹大殿之中,仰首觀去,見殿內寬廣,似無邊際,頂上虹光飛舞,卻被一枚圓玉定壓,只在殿內來回飛旋,照出斑斕五彩,當中一條玉步道,玉陵真人白袍高髻,玉容姣麗,正坐于主位之上,其頂上有一條條清華流淌,澄波蕩漪,似與諸虹相合,一片光燦照耀,顯是她真身在此,方有如氣象。

  張衍微微瞇眼,而伍、龐二人連忙垂下頭去,不敢多看。

  玉陵真人站起身來,把袖一抬,道:“張真人有禮。”又對龐、伍二人,也道:“兩人真人有禮。”

  三人也是稽首回禮。

  玉陵真人與幾人客氣幾句,就對張衍道:“近日有人敬獻上來一株靈花,稱能辨妖魔原形,只我拿不住真偽,張真人乃溟滄派門下,不知可否賞光一鑒?”

  張衍微笑道:“有此奇物,當要見識一番。”

  龐、伍二人知她有話要與張衍說道,便言稱告退,玉陵真人也不挽留,喊來一名女弟子,道:“來人,送兩位同道去往熏玄、其中醉仙兩座安頓,”

  待二人下去后。

  玉陵真人請了張衍落座下來,又命婢女奉上香茗,這才言道:“再有三日,便是貧道飛升之期,我去之后,還望貴派看在往日情面之上,多多照應我門下弟子。”

  張衍頜首道:“同為玄門一脈,貴派若遇劫難,貧道必伸援手。”

  玉陵真人沉吟一下,又道:“我那徒兒方柔嘉,與真人門下魏子宏幾次攜手對敵,頗為投緣,回來門中后,也是念念不忘,我這做師父的看著就要走了,卻也想為她尋個歸宿,不知真人之意如何?”

  張衍淡笑道:“只要門下弟子合意,貧道自不會伸手相阻。”

  玉陵真人點了點頭,眼神放柔了幾分。

  在她而言,只要張衍不伸手相阻,此事已是成了九成,有溟滄派渡真殿主在后,未來當可保驪山數百年平安。

  如這段時日內,弟子之中能出得一個洞天真人,再繼她遺寶,山門就可有所倚仗,至少不懼尋常外敵,但若不成,那就只能看這班后輩自家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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