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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出紅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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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603章出紅差  天壇圜丘祭祀祈雨的典禮叫雩祭,是清代天壇三大祭天隆重典禮之一,正所謂“為祈豐年登九重,圜丘膜拜祝蒼穹回音互聞疑互答萬戶千門響織耕”。雩祭有定期和不定期之分,定期就是每年孟夏之月,占卜日期舉行致祭,即使不旱也要雩祭,這是每歲常行之禮,祭告天地神靈為百榖祈膏雨,不定期就是專門因旱而雩。

  正所謂國之大事,唯祀與戎,雩祭作為三大祭天的隆重典禮之一,禮儀極其隆重與繁復,貞武于二十七日圜丘祈雨的諭旨一下,太常寺、禮部、步軍統領衙門的一眾大小官員立時就忙碌起來。

  皇帝祭天是國之大事,天壇內各種建筑及其設施,必須進行全面大修葺,從紫禁城至天壇皇帝祭天經過的各條街道也必須修整,使之面貌一新。另外還要宰牲畜,制作祭品,整理神庫祭器,翰林院的則要寫祝版上的祝文,好在久旱不雨,各部早有準備,而且離前次祭祀并不遠,準備起來并不費勁。

  貞武自然也不能懈怠,將一眾大臣打發走之后,他便起駕前往天壇,審閱祝版,至皇穹宇上香,去神庫視邊豆、去神廚視牲,到圜丘壇看神位。

  圜丘壇專門用于祭天,臺上不建房屋,對空而祭,稱為‘露祭’,祭天陳設講究,祭品豐富,規矩嚴明,圜丘壇各層皆設有神位,最上層則是皇天上帝神牌位,下面則是日月星辰和風雷牌位。

  神位前擺列著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單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種禮器,就多達七百余件,正南臺階下東西兩側,陳設著編磬、編鐘、鎛鐘等十六種,六十多件樂器組成的中和韶樂,排列整齊,肅穆壯觀。

  貞武視察不過是做做樣子,一應規矩繁雜無比,他哪能記的那么多。不過是應應景,表示他這個皇帝重視罷了,裝模做樣的檢查完之后,他便回到天壇的齋宮齋戒,齋宮陳設自是不能與乾清宮相比,但勝在清凈,況且住的時間并不長,他也不以為意。

  貞武視察完之后。太常寺卿及其部屬又另要徹底檢查一番,并且在祀日前夜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樂部就緒,樂隊陳設等等,最后由禮部侍郎再進行全面檢查。

  三月二十七日一大早,日出前七刻,齋宮鳴太和鐘,貞武便在鐘聲中起駕至圜丘壇。

  此時,圜丘壇東南燔牛犢。西南懸天燈,煙云縹緲,燭影劇院搖紅。給人以一種朦朧神秘的感覺,貞武一臉肅穆,心里卻是暗笑,為了宣揚君權神授,歷朝歷代的君王可謂是費盡了心機。

  從昭享門外東南側具服臺更換祭服后,貞武便從左門進入圜丘壇,至中層平臺拜位,大典正式開始,此時燔柴爐。樂奏‘始平之章’,在肅穆平和是樂聲中,貞武緩步至上層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回拜位,對諸神行三跪九拜禮,這只是大典的第一步驟,迎帝神。

  接下來,奠玉帛、進俎、行初獻禮、行亞獻禮、行終獻禮、撤饌、送帝神、望燎。前后一個多時辰,整個祭祀大典才算完成,貞武也記不得跪拜了多少次,雖然膝蓋上墊著棉墊,他仍覺的膝蓋隱隱發麻。

  跟隨祭祀的一眾皇族宗親,王公勛貴、朝廷百官也強不了多少,貞武跪拜,他們也的跟著跪拜,而且一個個皆是誠惶誠恐,膽戰心驚,祭祀大典中,隨時有御史和太常寺官巡查,有涕唾、咳嗽、談笑、喧嘩者,皆會被題參,而且處罰極嚴,若是有人在祭祀之時出虛恭——放屁,那至少是流放寧古塔的下場,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天壇祭祀完畢,宣武門外的菜市口‘出紅差’的好戲卻才剛剛上演。

  所謂的‘出紅差’便是行刑殺人,皆因斬首之時,血噴滿地,血染黃土,又因劊子手一身粗麻赤紅行頭,頭裹紅頭巾,懷抱鬼頭刀,刀無鞘,刃不見天,全憑一幅赤紅的蒙刀布罩著,也另有朱筆鉤魂之說。

  京師菜市口,滿京城的人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皆因菜市口是京師殺人的刑場,菜市口‘出紅差’,可謂是京城的一大看點,每逢‘出紅差’,菜市口皆是人山人海,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士紳百姓。

  不僅是京師百姓愛觀看出紅差,各地都是一樣,不知送什么時候開始,人們都喜歡欣賞這極其殘酷的一幕,看著別人的生命以這種極其殘酷的方式終結,仿佛是一種莫大的享受,觀刑之后,還要對死者評頭品足一番。

  朝廷之所以選在菜市口這個交通要道行刑,為的便是示眾,那自然是圍觀的人越多,效果也就越好,因此,對圍觀之百姓,朝廷歷來是持鼓勵的態度,這更是助長了百姓觀刑的興致。

  歷來‘出紅差’皆要事先張貼告示,臨到‘出紅差’時,菜市口臨街的鋪店都要在門口放一張條案,上面擺著三碗白酒,有的還放著酒壺,壺嘴朝外,示意送行,講究的鋪店還要擺上幾碗蒸菜。

  將被行刑的犯人一路招搖過市,可以不停不看,可以不吃不喝,但送人上黃泉路上卻不能沒有酒沒有菜,按習俗,犯人在誰家門口喝了酒吃了菜,誰家就積德有報,門前要還掛紅綢子貼紅對子,像辦喜事一樣。

  倉場營私舞弊案早已在京師傳的沸沸揚揚,朝廷要斬殺八個侵貪倉糧數額巨大的貪官的告示一經貼出,立刻就轟動了整個京城,官倉平糶的米色好壞,數量多寡皆與百姓息息相關,因此,對于倉場這些貪官,京師百姓可謂是恨之入骨,朝廷一舉斬殺八個貪官,而且其中有六人是旗人,百姓們自然是拍手叫好,大為解恨,紛紛趕來觀刑,

  犯人還未押到。整個菜市口就已經被擠的水泄不通,四周的酒肆茶館同樣亦是人滿為患,“同聚福”酒樓的位置極好,正對著刑場,坐在二樓窗口邊,整個刑場的情形可盡收眼底,當然,這靠窗的桌子價錢也是極貴。僅是席位錢便是十兩白銀,不過,即便如此,二樓靠窗的桌子還是早早就座滿了人。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已經是日上三桿了,卻仍不見犯人押到,圍在菜市口四周的人不免議論紛紛,“同聚福”二樓同樣亦是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今日皇上親至天壇雩祭祈雨,按理這大祭之日。是不應行刑的,會不會推遲了,這都巳時三刻了。”

  “如此大事。朝廷豈會兒戲?祭祀之日不行刑,那是指的常祭,再說了,雩祭是祈雨,殺這幾個貪官也是為的祈雨,豈會推遲,這都已經兩個月不見下雨了。”

  “甭急,這午時三刻陽氣最盛,正是最佳的行刑時辰。這不還差著一個時辰呢。”

  “瞧這日頭,今日雩祭祈雨怕是又白費勁了。”

  “天道無常,誰說的清呢?即便不為祈雨,這些個貪官也該殺。”

  “不過是幾條小魚小蝦罷了,能起多大作用?猴子見血見多了。根本就沒當回事。”

  “瞧你這話說的,如今這滿朝文武有誰不貪?總不能將朝廷大員們都殺了吧?貞武爺登基就拿貪官開刀,即便是殺雞儆猴,這效果也能立桿見影,再說了。聽說不少大員都因為倉場營私舞弊一案而被革職、降級、罰俸。”

  “這次可不象是玩虛的,沒聽說這次殺的八個貪官,有六個是旗人?”

  二樓都是有錢的主,多是熟客,掌柜的也在二樓與眾人客套,聽眾人越談越露骨,忙團團一揖,陪著笑道:“各位爺,安心等著瞧熱鬧便是,人多耳雜,莫談國事。”

  話音剛落,便聽的外面一陣鼓噪,眾人不由精神一振,犯人押來了,紛紛探頭外望,果然,一行騾馬拉的站籠刑車在兩行官兵的押解下,一路鳴鑼開道而來,這騾馬拉的站籠刑車是要錢的,得有錢有身份才能坐,沒錢沒身份的,對不起,戴枷上鐐徒步而行,這也是衙役們的生財之道。

  眼見站籠刑車來了,人群立時早早的閃到路邊,擋路是要吃鞭子的,八名犯官在獄中便已酒足飯飽,倒也無人叫停索酒,不過,一眾百姓對這些盤剝他們的貪官卻是恨的牙癢癢的,不少人對著刑車吐唾沫,見無人干涉,自然也就膽大起來,不計其數的人開始扔果皮,爛菜、臭雞蛋,押解的刑部官員、兵丁也憑空挨了不少冤枉。

  監斬官刑部右侍郎薩爾臺立即催馬快行,到達刑場之后,他仰頭望了眼日頭,便徑直前往臨時搭建在西鶴年堂店門口的監斬棚,離正午尚早,他并不著急。

  坐上監斬官的高位,他看了一眼公案上錫制筆架上擱放的八支新筆,這幾支筆就是他此次監斬的外快,一個犯人一支筆,鉤點人犯的朱筆可以壓邪驅魔,乃是鎮宅之寶,相當好賣,呷了口送上來的熱茶,他又不自覺的看了一眼日頭,這光景怎么看也不象是有雨的模樣,他不由暗罵欽天監的都是一群飯桶,怕是又有人要倒霉了。

  誰知才坐了兩刻鐘,日頭竟然暗了下來,薩爾臺心里一喜,難道真的有雨?他忙出了長棚,一出長棚,便是一陣涼風吹來,仰頭望了一眼,太陽已經被云層遮住了,再遠眺一下,天邊正有一片黑云快速的移過來,他不由心里一驚,忙喝問道:“現在是什么時辰?”

  “回大人,午時二刻。”屬官立即躬身道。

  薩爾臺不由微微沉吟了下,斬刑的時辰是很有講究的,午時三刻開斬和正午開斬,雖只相差一刻,待待遇卻是天差地別,午時三刻乃是陽氣最盛,陰氣即時消散之時,此時開斬,死者連鬼都不得做,是以重犯或十惡不赦之犯皆是選在午時三刻行刑,而正午開斬,便有機會做鬼投胎。

  此次監斬的多是旗人,真要到午時三刻開斬,可要得罪不少人,但雨未晴、夜未明的情況下是不得執行斬刑的,逢上下雨,一般都是暫緩執行斬刑,貞武特令今日開斬,便是為的祈雨,若是下了雨,而未斬成,那是什么后果?總之不會是什么好結果。

  想到這里,薩爾臺沉聲喝道:“驗明正身。將麻核桃準備好,不要給他們說話機會。”

  驗明正身是行刑的前奏,你屬官不由略微遲疑了下,卻是不敢說什么,忙轉身跑到行刑臺高聲喝道:“驗明正身!”

  久旱盼甘露,原本看到變天,百姓們都是欣喜萬分,也有不少人議論紛紛,時辰未到是不能開斬的,下雨了也是不能開斬的,今日這光景,怕是沒熱鬧可看了,不過,他們也不覺的沮喪,畢竟下雨比什么都強,有不少人已經開始陸續散去。

  但聽聞一聲“驗明正身。”傳來,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要開斬了?

  看到變天,八名犯官原本還以為天無絕人之路,待聽到“驗明正身。”一個個不由臉如死灰,有那膽大的,想開口喊怨,卻被早有準備的衙役麻利的塞了一個麻核桃在嘴里,登時便說不出話來。

  說是也怪,就這么會光景,太陽又露了出來,薩爾臺亦是精神大振,轉身大步回到公案后,用朱筆將名字鉤好。

  一刻鐘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薩爾臺高坐在公案后,心里卻是一個勁的祈禱,老天開開眼,等斬了這批貪官再下雨,仿佛過了一個時辰之久,一聲稟報才如期而至,“稟大人,午時三刻到。”

  薩爾臺精神一振,正要擲下令牌,下令開斬,身后的一僚屬卻是低聲道:“大人,日頭正烈。”

  聽的這話,薩爾臺不由沉下心來,瞥了地上的陰影一眼,收回了手,能不得罪人,又能順利交差,他自然更樂意。

  天公做美,一直艷陽高照,好不容易熬到正午時分,薩爾臺立時擲下領牌,沉聲道:“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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