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史詩般的男生
天黑了，風停了，五官沒有知覺，恨不得就此死去。
這是此刻周嫣的感覺，那種令她一顆心急促跳動揪緊的感覺，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在面臨無比嚴厲家長時的心情，恨不得去死。
“撿起來！”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催促，天又亮了，風又起了，周嫣微微扭頭，臉色潮紅，大口呼吸著的徐少飛臉上掛滿了汗水，正在身邊焦急的看著自己。
接著周嫣幾乎是下意識的回身撿棒，美麗的眸子之中不知何時溢出了淚水，碎玉般的貝齒絲絲咬著嘴唇近乎溢血，然后轉身奔跑。
雙手撐著腿的徐少飛感覺渾身的力量近乎枯竭，尤其是心率過速的感覺，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臉色潮紅，加之此刻的炎熱，甚至讓他有些輕微中暑的情況。
看了看前面踉踉蹌蹌的美麗倩影，徐少飛深深吸了口氣，因為吸氣過猛，鼻腔啪的一下，毛細血管破裂，鮮血順著鼻腔流了出來，拿著手背狠狠一擦，徐少飛抬步，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追了上去！
拿著索尼DV的蘇雅在那個小小屏幕之中清晰的看到了徐少飛的眼神，那是一種憐惜、決絕到令人心顫的眼神，手中一抖，DV機差點摔掉，抬起頭來，看著被鮮血糊成大花臉的徐少飛，那從來都沒心沒肺的內心，不知為何，突然抽動了一下。
“飛哥，是個爺們！”
這一幕在這群在象牙塔中被溫養的少爺們心中狠狠抖動了一下，不少男生眼眶子有些發熱，一個愛鬧愛跳的男生突然跳上板凳，揮舞著手中的衣服，大聲喊著。
“飛哥，加油！”
“周嫣，加油！”“五三，加油！”
接下來，令蘇雅這個班長也眼淚滿溢的情況出現了，一個個誠摯的面孔之上近乎扭曲般的大聲吼叫著“五三，加油！”，全部站上了凳子，此刻沒有一個老師前來阻止這幫明顯違反了紀律的學生。
今年的運動會精彩之余，好像多了一些獨特的東西。
沒有人吼叫“五三，必勝。”
因為在那樣的差距下，已經完全沒有奇跡發生的可能了，五三班，墊底已經成為了必然，但是人心往往就是一個奇怪的東西，即便敗了，但是這種失敗，卻比勝利更為令人振奮。
一個賽場君王，一個所有男生心目中的夢中情人，就那么兩個簡單的男生女生，徐少飛一個近乎于胡鬧般的舉動，讓整個五三班，突然之間凝聚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鼻血順著劇烈運動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徐少飛的沖刺速度，即便在力竭之時都依然跟上了周嫣的腳步，微微扭頭，徐少飛陽光般的笑容，令淚眼模糊的周嫣心中沒來由的一痛，只覺的模糊的前方好像和徐少飛臉上的紅色血液所融合，她已經沒有了思維，只是機械的抬腿，向前跑。
血灑賽場。
徐少飛這三個字，瞬間傳遍了衡南二千師生之耳，女生們緊緊攥著拳頭，呼吸急促的看著徐少飛，一個個俏臉兒潮紅，只恨不得在賽道上的是自己，如果有個男生同樣為了自己如此，這中學時代，才算是沒有白過！
一圈，周嫣最后一名，待遞棒之后，整個人如虛脫一般坐在了地上，其他幾個班的對手落三五班足足二十多米，最后一棒是個男生，身材比較瘦小，屬于在班里缺少存在感的那類，鼻梁上架著一副厚實的近視眼鏡，接棒之前，深深的看了徐少飛一眼，一個熱血沸騰的少年，硬是被徐少飛這撒血護花的舉動刺激的眼眶刺痛，狠狠咬著牙，他知道，最后這一棒，是壓軸的，他若是個男人，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把這一棒，跑出水平來！
于是繼賽場君王徐少飛之后，三五班另外一名身材瘦小，甚至連同班同學都有不知其名的男生，徹底爆發了，引燃了三五班四人接力最后一輪高.潮！
叫做南秋的少年，一手攥著接力棒，另一只手攥著自己的近視鏡，然后在三五班幾乎咆哮的加油聲中，沖刺！沖刺！
瘦弱的身體中好像突然迸發了無窮的力量，南秋只知道此刻，自己唯有拼命一途！
“南秋，加油，你贏了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哥！”
那個能鬧能跳的男生再一次揮著衣服蹬上了凳子，平常他也是欺負南秋的一幫男生之一，此刻突然感覺，這個瘦弱的小個子，要比自己男人的多，咬了咬牙，然后如此喊道。
“南秋！南秋！”
迎面的風土刺激了淚腺，南秋那瘦小的身子彎彎如弓，猛然爆發出一陣大喝：“啊！！！！”
接著速度不僅沒有減慢，更是奇跡般的再上一個臺階！
二十米的差距，在四百米之內，拉近！拉近！拉近！
終于，超越！
啊！！
知道申奧成功后國人的喜悅嗎？
此刻問問初三五班，他們很清楚。
“南秋！南秋！少飛！少飛！周嫣！周嫣！三五必勝！三五必勝！”
這一刻，南秋、徐少飛，甚至連此刻雙目通紅的周嫣，都哭了。
徐少飛蹲在周嫣身邊，看著那群亢奮卻又無比可愛的同學們，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他這個有著幾十年生活經歷，心態成熟到妖的家伙也忍不住這群可愛的同學們如此單純的感情，狠狠抹了一把眼淚，鼻頭發酸，眼睛也發酸。
“麻痹的，這群家伙煽情起來，哥還真Hold不住…”
一旁抱膝坐在徐少飛身邊的周嫣也是淚流滿面，不過還是被徐少飛的這一句話逗得撲哧一笑，扭頭白了一眼滿臉花的徐少飛，擦了擦眼睛，然后從衣兜里，摸出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衛生紙。
她的家庭情況，實在是不允許她用別的同學都有的那種香香的紙巾，遞給徐少飛之后就有些后悔。
徐少飛向著周嫣輕輕一笑，然后把那疊衛生紙放在了衣兜之中，微微扭頭，然后才道：“算不算定情信物？”
或許是今天那幕讓周嫣冷漠的外殼微微碎裂，高挑女孩兒臉頰微微泛紅，扭過頭去，不搭理徐少飛的口花花。
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徐少飛無奈的笑了笑：“好了，你休息一下吧，我還有幾場比賽…”
徐少飛的體力透支，這讓蘇雅一陣后悔與內疚，持著DV，走到徐少飛的身邊，看著那臉色潮紅的滿臉花，蘇雅卻一點都不覺得此時的徐少飛好笑，猶豫了一下，然后才道：“要不要把后幾場比賽棄權？”徐少飛微微一愣，隨即看了看場上那群亢奮的同學們，猶豫了一下，然后才搖了搖頭。
“算了，中學最后一次運動會了，就讓我這個不招人待見的家伙，留給同學們一個難忘的回憶吧…”
徐少飛輕松的擺了擺手然后向著賽場走去，下一場是跳遠，跳遠之后則是那令觀眾無聊，但是令選手恐懼的男子一萬米了。
雙腿分泌了大量的乳酸，讓徐少飛感覺疼痛不已，飛奔，騰空，一個漂亮的拋物線之后，成績定格。
很遺憾，雖然三次取最好成績已經無可爭議的奪得了冠軍，但是卻以微小的差距，沒有打破校記錄，三連冠之王的光環，黯淡了許多。
不過即便是這樣，徐少飛依舊成為了三五班的守護神，一度英雄般的形象，徹底駐進所有男生女生的心中。
手持著DV的蘇雅輕輕嘆了口氣，有些遺憾，但是她何嘗不知徐少飛此時的狀態？幾近力竭還能取得如此成績，這讓一向對男生嗤之以鼻的小辣椒，心中滿滿的不知是何滋味兒。
男子一萬米…
主席臺已經播報一萬米項目，催促運動員上跑道了，徐少飛連一口氣都沒喘，直接從跳遠賽區斜殺入賽道。
于是整個操場，鴉雀無聲。
靜默好像能傳染一般，先是從三五班開始，然后漸漸的擴散開來，如同一股巨大的沖擊波，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主席臺播報員甚至一陣無語。
“38號男生，你很棒。”
播報員的突然出聲，讓眾人驚醒，這突兀的夸贊，讓所有師生驚訝之余，也道出了他們內心所想。
誰能想象已經參加了近乎可以參加的一切項目之后，這個因為力竭而鼻血飆灑賽場的男生，還能站到男子一萬米的賽道上？
“胡鬧，誰允許他報的一萬米？”
數學老師張森一向是個不善言辭的嚴厲老師，但是此時看著場上的徐少飛，眸子之中的冷意不再，微微扭頭，然后向著身邊的班長蘇雅質問道。
這樣的參賽報名方式，只要他們班的老師腦子正常，肯定就不會批準。
蘇雅被張森的嚴厲眼神嚇了一跳，嘴唇蠕動了一下卻沒有說話，這個一萬米，純粹是她報復徐少飛開的玩笑而已，本來她以為徐少飛肯定會棄權的，沒想到，他又站在了一萬米的賽道上。
三五班再也沒有人咆哮加油，靜默的如同死寂，三五班區離賽道很近很近，近到足夠所有的同學能見到徐少飛那潮紅臉龐上迅速如失血般的蒼白起來，那是力竭之際的表現。
徐少飛活動了一下雙腿，有些酸軟。
四百米，25圈。
“呵呵。”
徐少飛突然笑了。
如同重生般，突如其來的成就感，讓他明白，今天這25圈，自己是死也要拼下去了。
中學時代的休止符，浮躁與激情的中學時代，是該用一個近乎于瘋狂的方式，來給未來留下一些可以回憶的東西。
“啪…”
發令槍響起。
三五班所有同學全部站起來，沒人加油，沒人說話，如同星期一肅穆的看著升起的國旗，望著那個身材高大的少年在操場上飛灑汗水，書寫著中學時代飛揚的青春。
男子一萬米，正式開始。
徐少飛，今日一戰，名字永載衡南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