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交易

　　沒人能夠準確的說出，人生究竟是什么。

　　是一場戲，是一場盛大的旅行，是一次艱辛的長途跋涉，是只為最璀璨時刻綻放的煙火，還是那風雪中的足印，只在這世界停留片刻就被覆蓋，被抹平，了無痕跡。

　　但無論是什么，幸運的是，你存在過。并且，在這生命的途中，你能遇見許許多多和你同行的人。

　　你的父母，你的妻子，你的孩子。

　　還有你的朋友。

　　沒有他們，你走的路再平坦，再廣闊，也不過是一段孤寂的旅程。而有了他們，你腳下的路再危險，再艱辛，你也充滿了勇氣。因為你知道，只要你抬起頭，他們就在身邊，歡聲笑語。

　　只不過，人生的路上，能夠尋找到幾個交心的朋友很難，能夠尋找到親如兄弟，可以彼此托付后背的至交更難。

　　而今夜，羅伊有了十一個。

　　酒杯，在通明的燈光下一次又一次碰撞在一起，美酒蕩漾著，隨著轟然大笑聲拋灑在空中。

　　笑聲穿過窗戶，穿出很遠，很遠。

　　夜色中的城堡城墻上，幾名衛兵的身影，在窗戶的燈光中隱約可見。聽著那爽朗的大笑聲，他們臉上都帶著笑意，胸脯挺得老高。

　　這是勝利后的夜晚。

　　每一個人都為之喜悅，為之自豪。

　　不知道過了多久，客廳里才安靜下來。大部分人都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回房休息去了。房間里，就只剩下羅伊，阿道夫，法諾，卡恩和亞伯拉罕五個人坐在沙發上小酌。

　　“呼…”阿道夫毫無形象地伸長了腿，伸了一個懶腰，眼睛有些出神地看著天花板，“真像是做夢一樣啊。”

　　“二十多個禱時之前，我站在戰場上。身邊，一個又一個騎士策馬沖向惡魔，又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那時候，我怎么也想象不到，我現在還能坐在這里喝酒，慶賀我們的勝利。”

　　想起了那慘烈的戰役，想起了戰死的將士，他臉上的笑容和眼中的光芒，漸漸消退了：“我們贏了，可是，盧利安也打殘了。”

　　眾人都是一陣默然。

　　是的，現在冷靜下來，大家都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盧利安打殘了。

　　自從和斐烈帝國的戰爭結束之后，阿道夫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積攢起來的軍隊，在這一戰中損失了超過三分之一。而更嚴重的是，這三分之一損失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長騎士級別的精銳。

　　而這些損失，不是短期之內可以彌補起來的。

　　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就要出兵北上抗擊魔族的盧利安，將在帝國聯軍中，處于一個很弱勢的位置。

　　而弱勢，往往就代表著被欺負。

　　拋開法林頓公國不算，帝國四大行省五大公國，數以千計的大小貴族領主，關系盤根錯節，分不清的恩怨情仇。雖然所有人都面對著共同的敵人，但這并不表示他們就能夠團結一心合作無間。

　　他們會在聯軍中爭奪控制權；會以各自的利益和立場對戰術布置指手畫腳；會出于自私，畏懼或仇恨而按兵不動；也會在后勤，在情報等看似細微卻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地方扯后腿。

　　事實上，惡魔戰爭中斯蒂文森等人的做法，就是這種現象的一個縮影。

　　因此，在帝國聯軍中，手中掌握的實力就代表著話語權，代表著資源，權力，以及更多低級貴族的擁護。

　　雖然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服從你，但至少可以保證，在沒有把握能夠滅掉你之前，你的對手會有所忌憚。

　　而在圣索蘭帝國，盧利安的軍事實力原本就排在最后。一直以來都被稱為騎士的荒地。這一次再遭重創，處境自然會更加艱難。

　　大家現在就完全能夠想象，未來帝國聯軍組建的時候，兵少將寡的盧利安軍會受到何等的排擠甚至是欺壓。

　　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就像狼群里最羸弱的那只狼或者遷徙的角馬群中的那些老弱病殘一樣，進食的時候它們只能排在最后，危險的時候卻第一個被拋棄。弱肉強食強者為尊，才是這個世界的法則。

　　當然，愛德華不會坐視不理。剛剛受到了惡魔戰爭恩惠的南方貴族，也會對阿道夫報以善意和支持，但打鐵終究還得自身硬才行。

　　面對唐納德，面對明里暗里的敵人，面對未來戰爭中可能出現的各種狀況，盧利安最需要的，就是自身的強大。

　　沉默中，卡恩開口道：“殿下，如今前來盧利安的騎士每天都有不少，我們抓緊時間征募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卡恩的話，讓阿道夫和法諾臉上，都浮現一絲苦笑。

　　卡恩這位老騎士，是阿道夫自幼一起長大的侍童，如今雖然身為阿道夫的侍衛長，位高權重，受人尊敬，但他其實并不過問軍事。他的職權范圍，只局限于阿道夫及家堊族的安堊全。

　　也因此，他并不明白，這一戰對盧利安來說意味著什么。

　　在這場戰役中，阿道夫總共投入了一萬名公正騎士。可事實上，這根本不是盧利安公國能夠擁有的力量。

　　阿道夫麾下軍隊，加上從屬的領主貴族私軍在內，能夠湊齊的公正騎士只有不到三千名。這也就是說，其他的七千多公正騎士，都來自于傭兵團，商團財閥等各大勢力以及自由騎士。

　　說直白一點，這些人都是從盧利安這個大池子里撈起來的。而盧利安這個池子，又是大量汲取了帝國南方，乃至遠從帝都而來的資源。

　　而在戰斗中，公正騎士這一中堅力量的損失，卻是最為慘重的——總計死傷近六千人。

　　那可是十個大型騎士團的長騎士規堊模啊！

　　卡恩以為，如今盧利安還有很多人可以招募，卻并不知道，為了這一戰，阿道夫已經是涸澤而漁了！

　　法諾苦笑著為卡恩解釋了一番。

　　聽了法諾的話，卡恩皺眉道：“雖然如此，可活著回來的騎士也不少啊。他們現在都還在慕尼城，沒來得及離開，咱們怎么不招攬招攬？”

　　“你以為就咱們盧利安在招攬他們嗎？”法諾搖搖頭道，“說實話，如今魔族入侵，這些傭兵也好，自由騎士也罷，想要加入軍隊的人并不少。不過，加入軍隊不是問題，加入哪一支軍隊就是問題了。”

　　他喝了一口酒，嘆氣道：“只要是正常人，都會選擇實力更雄厚的領主。未來在聯軍中，更安堊全，后勤保障更好，也有更多建功立業的機會。我們原本還不錯，但這一戰過后，別說兵力，就是財力恐怕都…”

　　法諾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這一仗打下來，光是數萬將士的撫恤金，就是一筆天文數字的虧空。哪怕阿道夫坐擁盧利安一省之地，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

　　卡恩張著嘴，呆了好一會兒，才惋惜道：“那這么說來，我們就只能眼看著這些人被別人招攬過去了？”

　　“招募還是要招募的，但能有多少人應征，那就不用太指望了。”法諾苦笑道，“據我所知，我們今天剛剛回城不到半個禱時，就有好些家堊族的人找上門去了。薩克森，西納西里，普魯，還有四大家堊族…”

　　聽到這里，羅伊忽然心頭一動。

　　他抬頭看去，阿道夫正皺著眉頭，喝著悶酒。

　　“大公殿下，”羅伊想了想，開口道：“我想和您做一個交易，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交易？什么交易？”阿道夫一愣，旋即沉下了臉，不悅道，“你這是什么話？有什么要求你盡管提，難道我會拒絕不成？還需要什么交易！”

　　“不一樣的，”羅伊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道：“我知道，以現在盧利安的處境，我這個要求有些不太合適。不過…”

　　他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解釋。

　　不過，這倒引起了眾人的興趣。卡恩笑道：“小子，你有什么話直接說好了。你是咱們盧利安的子弟，這兩年又立下這么多汗馬功勞，咱們可沒把你當外人。談什么交易，也不怕殿下生氣。”

　　“對啊，”法諾打趣道，“殿下可是想把索菲婭小堊姐嫁給你呢，如果你同意的話，整個盧利安都是你的。”

　　眾人都笑了起來。

　　阿道夫點頭道：“對，怎么樣？小子，你不會認為我的索菲婭配不上你吧？”

　　羅伊耳朵都紅了。這種話題里，一個毛頭小子面對幾個樂呵呵的老家伙，只能是被調戲的命。

　　他急著轉開話題，心一橫，干脆道：“我可以為盧利安打造一個天變騎士團！”

　　笑聲戛然而止，還樂得合不攏嘴的眾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然后飛快地轉化成驚愕。

　　刷地一聲，阿道夫，法諾和卡恩三人都霍然起身。

　　“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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