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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 凈土不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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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凈土不靜  “皇上欽封你為威武侯,你倒也不負這威武二字,北驅韃靼,令伯顏和火篩如此猛將望風而逃;東靖倭寇,恩威并撫,百年貽患一朝得平;南降西番,收復滿剌加,諸番國望而生畏,很好,很好!”

  蜀王臉上綻起一絲笑容,似對楊凌的武功十分欣賞,一邊說著一邊連連頷首。旁邊眾文武官員見狀少不得又是一番拍馬奉迎。清靜的大殿里頓時響起一片嗡嗡之聲,仿佛一群蒼蠅縈繞不去。

  楊凌不以為意,淡淡笑道“多謝王爺夸獎,這都是將士用命,朝野一心,皇上英明。本侯借兵時,川軍英勇善戰,在清剿倭寇時也曾立下大功。王爺是巴蜀之主,本侯還要謝過王爺”。

  楊凌一邊欠身稱謝,一邊暗暗腹誹“今天來為的就是看看蜀王對我故意透露的消息有何反應,這可好,他愣跟沒事人兒似的,巴蜀的事只字不提,跟我縱論起天下來了,今天算是都交待在這兒了。

  虛言客套,你捧我、我捧你,我跟他個病秧子有什么好聊的?雖說韻兒和阿德妮不在,就是看小伍和小愛聊天打屁也比在這坐著強呀!我還是沉不住氣呀,如果來了成都就閉門不出,恐怕他摸不清我的底細,反而要著急了,莫非我一到成都便來探望他,表現的太過急迫,讓他看出我心中沒有什么底牌了?”

  楊凌正暗暗尋思著,蜀王已轉口道“威武侯不但是我大明杰出的將才,對于民政似乎也別有心得。孤王聽說,你這一路行來,正在向沿省布政使司推廣引進的西洋作物?”

  楊凌見他臉色青白灰暗,顯得無精打彩,不過對這個似乎很關心。忙道“是,這些作物在陜西、湖南和京師試種大獲成功,這些莊稼耐旱耐蟲害,而且隨處可種,不占良田沃土,推而廣之,對農耕大有裨益。”

  蜀王微笑道“這個孤王已經聽說了。陜西今年大旱,不過這幾種莊稼收成極好。蜀地多山。有些地方不宜務農,百姓生活貧苦,孤王已派王府管家去陜西收購糧種、聘請懂耕種的師傅,明年巴蜀也要在貧瘠地、沙嶺地上廣泛種植”。

  楊凌一聽欣然道“王爺高瞻遠矚,本侯佩服。此次來到四川,本侯還帶了辣椒、蕃茄等調味品和蔬菜種子,昨日已交給安大人了,相信這些東西一旦收成。必受巴蜀百姓歡迎。”

  這話他倒是十分篤定,常言說四川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貴州人怕不辣。看來辣椒要么是適宜在這些地方種植,要么適宜這些地區百姓的口味。所以一經傳入中國,才在這些地區發揚光大。

  安文濤也欣欣然地道“蜀王殿下最重農耕,南京戶部撥不出銀子,王爺便從王府收入中拿出大筆銀兩興修水利、鼓勵屯田。至于修橋鋪路、開辦民學更是不遺余力。如今巴蜀耕地達十萬頃,鹽井年產三千萬斤,是立國之初的三倍。如今蜀人自給自足,安逸享樂,再不必高價購進解鹽(山西的鹽),蜀王府功莫大焉”。

  楊凌多少了解了一些四川地情形,知道四川的銀、鐵、茶葉和瓷器等產量也極豐富,蜀錦的名氣不弱于蘇繡。這些自然不全是蜀王之功,更全非當代蜀王之功,但是歷代蜀王做為巴蜀的最高統治者一直享有超然的權力,如果沒有他們從中支持,確實不可能發展的這么快,不禁頷首稱是。

  “唉,這可不是本王之功,本王只是秉承歷代先王遺制。重視農耕、厚待百姓。具體的事情還是蜀地官府和百姓們在做。呵呵呵,本王既非完人。又非全才,這么多事孤王哪做的來,可不能胡亂攬功”。

  安文濤唯唯稱是,只是臉上笑嘻嘻地十分輕松,顯然把這當成了蜀王的客套,并沒太往心里去。蜀王深深地看了楊凌一眼,說道“威武侯既通行伍,又稔民政,還曾是太子侍讀,這樣的人才算是文武全才。”

  楊凌連忙欠身道“王爺過譽,本侯不敢當,實在不敢當”。

  蜀王笑容一斂,說道“威武侯功在社稷,有目共睹,就不必過謙了。不過…本王心中哽有一言,實是不吐不快,今日難得見到威武侯,孤王想以一個長者的身份好言相勸,威武侯可愿聽從?”

  楊凌一怔,忙道“王爺請講,楊凌洗耳恭聽”。

  蜀王微微蹙眉道“威武侯武力驅除四夷、關心發展農耕,戰功赫赫,政績卓著,孤王十分贊賞。可是…侯爺到底是太年輕了,做事不免喜歡急功近利,有些事牽一發而動全局,應當慎之又慎,而侯爺…有些欠思量了”。

  這話一出,殿中頓時肅然無聲,氣氛開始緊張起來。蜀王是當今天子皇叔,巴蜀最高領袖,而且威望隆重,是天下第一賢王。他隨意訓斥哪個一二品的大臣,也不算失禮,更不會有人敢出言頂撞。

  但是楊凌是什么人?他雖說沒打著欽差旗號來探望蜀王,可他是實實在在的欽差大臣。太子侍讀,有從龍擁戴之功;天子近臣,在大同與皇帝共御強敵;京師外四家軍統兵副元帥,而那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主帥,就是正德皇帝本人。

  放眼當今天下,除了內廷首相劉瑾,哪個朝中大臣見了他不矮上三分?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雖說地位頂破天去也比不上蜀王,可人家和皇帝地遠近,可比你這一百多年沒和皇帝直接打過交道的叔叔近多了。

  安文濤本來連準備上奏和向市井間宣傳的腹稿都打好了今天陽光明媚,萬里無云。蜀王朱賓翰殿下在青羊宮親切會見了欽差大臣、威武侯、柱國龍虎上將軍楊凌大人。

  會見在祥和、熱烈、友好的氣氛中進行,本著相互理解、求同存異的目地,賓主雙方就軍事形勢、農業發展等問題進行了交流。當晚,朱賓翰殿下在斗姥宮設晚宴招待欽差一行。宴會洋溢著…

  本來兩個人互相吹捧,拿肉麻當有趣,這不是聊地挺好么,蜀王這是怎么了?眾官員面面相覷,不敢多語。李森眼底精明的眼神一閃,隨即又恢復了莽撞粗愣的表情,傻乎乎地坐在那兒。

  布政使安文濤慌了神,急忙去看朱讓槿。朱讓槿也是一臉地茫然父王不是怕楊凌在四川惹事生非么?今天的會面原本就是一場禮節性的拜訪,給足面子把他打發走不就完了么,父王這是演的那一出?

  其實蜀王倒真沒有為難楊凌的意思,楊凌大力促進農耕,這是心底里一直秉承著民以食為天,農耕為天下之本觀念地蜀王深為欣賞的,同時對于楊凌張揚大明威風、武力降服四夷的戰績,也讓他甚為贊佩。

  不過由于楊凌地原因。使劉健、謝遷等蜀王極為推崇的耿忠老臣一一被逐出朝廷,令朱賓翰對楊凌的好印象大打折扣,再加上楊凌倡導的一些政策,蜀王也覺的過于激進,才認為此人雖有才學卻輕浮孟浪、好大喜功。古來這樣地才子并不少,卻大多如慧星一閃,最終被淘汰出政治舞臺。

  今日見楊凌謙恭有禮,蜀王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一時生了愛才之意。所謂愛之深恨之切,他才改變初衷,想對楊凌提點一番。

  楊凌也有些意外,這是蜀王在指責自已政策有誤了。蜀王素有賢名,看他治蜀也確實有所作為,莫非自已在政見上確有失誤?楊凌忙欠身道“請王爺賜教,您指的是…?”

  蜀王接過朱讓槿遞來地茶,呷了一口又遞回去。輕輕擺了擺手,說道“比如說,你倡議在北方開放茶馬互市,以此緩和與朵顏三衛和女真人地矛盾,挾制韃靼諸部,一石二鳥,孤王很是欣賞。

  但是開海解禁,交通萬國。孤王覺地就不甚妥當了。本王聽說你還建議改變洪武朝訂下地衛所屯田制。改為募兵制,這…這簡直就是嘩眾取寵。純屬兒戲。”

  殿中一時鴉雀無聲,眾人都靜靜看著楊凌的反應。這位年輕的正德朝第一權臣,以雷霆手段整垮內廷和東廠,軟硬兼施逼走劉健、謝遷,這樣亦剛亦柔地人物,面對蜀王的指責,是拂然大怒還是暫時隱忍?

  想不到楊凌居然笑了,一種很無奈的笑意。他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地問道“那么王爺對于大明軍隊戰力低下、財政日益窘迫有何看法呢?”

  青羊宮后苑林中,一道矯健的身影翩然閃入,利用矮樹花叢的掩護,悄然向蜀王的住處掩進。蜀王治下的成都城內一向平安,負責警衛的王府侍衛天長日久難免松懈下來,今日欽差到訪,守衛加了一倍,這一來警戒心反而更差了。

  那人影倒也不必打聽蜀王住處,那座大殿周圍警蹕最多,前前后后都是持槍佩劍地侍衛,顯然蜀王就是住在這座道觀中了。青羊宮中的侍衛身手普通,很難發現那人閃躲迂回悄然逼近,可是大殿周圍沒有可供遮掩的樹木,那人便不能靠近了。

  這人以青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謹慎地四下打量。這人正是彌勒教二少主李大義,他今日潛入只是想觀察一下,看看是否有機可趁,同時也對楊凌多些了解,以便做到心中有數。

  這么多的官兵,就算沒有那日在竹林中遇到的一流高手,任憑個人武藝再高。他也是闖不進去的,所以一看這架勢,李大義便打消了行刺的念頭,他將身形縮到最小,遁入一叢綻放著白色小花地灌木叢,只要蹲在里邊一動不動,就算侍衛從花叢旁經過,也很難發現繁茂枝葉掩映下地人影。

  殿中。說地亢奮地蜀王,蒼白的頰上浮起一層病態的紅潮,他長長吁了口氣,才道“所以,孤王以為,我天朝上國地大物博,只要重農抑商,大可自給自足。何需與蠻夷交往?蠻夷不尋正途,不守王道,專好奇技淫巧。江南輕浮奢糜之風本來就盛,這一來必然變本加厲,民風思邪。動亂則生呀”。

  朱賓翰嘆息一聲,悠然神往地道“如果讓百姓們住有其屋,耕有其田,雞犬之聲相聞。處處世外桃源,該是何等清明世界?你倡興商業,豈不知無商不奸,商賈眾多,必然腐蝕人心,貪利之心便使民間多欺詐。商賈興則禍國亂政,還能有什么好處?”

  安文濤、陸政等官員連連點頭,深以為是。李森卻翻了翻白眼。他從山東來,那邊雖說比巴蜀窮的多,可是北通遼東,西達京師,東臨大海,南瀕江蘇,相對來說資訊發達,百姓的見識也不同。對巴蜀這些官員拘于一隅、固步自封的思想。他很有些不以為然。

  蜀王又百思不得其解地道“你說交通萬國,輸入金銀為資本。那金鐵之物,既不能衣,又不能食,就算堆積如山又豈如倉廩充實?倉廩足而民心思安,民心思安而后明禮儀、知榮辱。巴蜀有十五位土司,他們的部落內并無貨幣為買賣憑據,以物易物,眼見為實,則民風淳樸而少欺詐,這樣不好么?”

  楊凌默然這位王爺地思維還停留在上古年間的部落叢林酋長的水平上,要如何和他說個明白?

  蜀王見楊凌默然不語,還以為駁得他啞口無言,于是再接再勵地道“洪武皇帝衛所屯田,養百萬兵而不花朝廷一文錢,這是何等睿智?每家均承擔實物稅役,恰如眾人拾柴,但有所需,頃刻可成。你看昔年建造南京城,太祖一聲令下,舉國燒磚造瓦輸運京師,群策群力,有什么事辦不好?你募兵、興商、改實物稅為銀賦,咳咳…咳咳…”。

  朱讓槿見狀連忙上前輕拍父親后背,柔聲勸道“父王息怒,父王息怒,身體要緊”。說著無奈地看了楊凌一眼,嘴邊掛著一絲無奈的苦笑。

  蜀王的想法和當初的朱元璋有些相似,堅持復古、希望能把百姓都限制在土地上,豐衣足食,安于現狀,不與蠻夷做任何交流,國家永遠平靜的象一潭井水一樣,這根本是不現實的,朱讓槿對此不敢茍同。但是子不言父過,朱讓槿雖然不認同,卻也不敢表達出來,和父王唱反調。

  楊凌也向他還以一個苦笑,他今天本想察言觀色,探探蜀王對他來意地反應,不料卻當著蜀地文武官員被蜀王對他的政策來了一番詰難。

  朝廷中的絆腳石是被他一一踢開了,可是從蜀王的反應和認識可以看出,地方上抱殘守缺、固步自封的官員其實沉渣泛濫,不知凡幾,而且其中許多還有著賢王、清官地名號。

  看來自已首先改變江南,逐步向內陸浸透的政策是對的,必須要溫和地進行,在不知不覺中逐步改變,讓開放、富裕地區先變,如果想一躇而就,搞一刀切,十有八九最后被全國的勢力反攻倒算,一刀切了自已地腦袋。

  任重而道遠吶!蜀王,也不過是一個死抱著舊有觀念不放的大地主而已。一個蜀地最大的地主,守舊、保守的地主階級代表。

  楊凌搖搖頭,嘆道“王爺,屯田養兵、亦農亦兵、自耕自食?養什么百萬兵啊,一百年下來,昔年的百萬雄獅都成了一百萬莊稼漢了,衛所官軍戰力日趨低下,有目共睹。

  此次江南平倭,如果不是以精兵帶庸兵,以酷法制軍隊,調民風彪悍、善戰之地的官兵下江南,而倭寇在我大明沒有百姓支持,后路又被東瀛國斷絕。還不知要抗到哪一年才算完。

  本侯擔心的是,衛所兵不愿當兵,平素就時常有逃兵出現,屯田這么多年下來,又被軍官和富有者占有兼并了大半,屯田制名存實亡,如果此時還不效仿邊軍,盡快施行募兵之法。這樣的軍心士氣今后一旦有戰事,仍然會不堪一擊。”

  他見蜀王要說話,忙搶著道“還有,以現銀折稅賦徭役,徹底摒棄實物稅和每家承擔地徭役,可以解放工匠、解放土地對農民的束縛,為商業和大作坊業方便。王爺津津樂道于昔年但凡有所舉動,全國上下為之響應的盛況。想起來那地確是一番熱鬧場面,看的人熱血沸騰”。

  “不過…”,楊凌苦笑一聲“戶戶村村挖窯支爐,燒磚燒瓦送南京,這重復的費用得多少?運資人力得多少?其中所耗哪怕只拿出十分之一來。在南京城附近建幾處大型燒磚作坊,是不是更快速、更省錢呢?”

  蜀王聞言不禁啞然,他頓了一頓,怒道“你這是急功近利。圖一時所得,卻壞了朝廷根本,使百姓趨利、人心不齊,早晚要出大亂子!罷了,本王看你是個可塑之材,這才好言相勸,你卻執迷不悟。朝廷大事,本王不能干予。可是只要本王在世一天,這巴蜀之地就由不得你胡來,我可不能讓你毀了這世外桃源,一方凈土!”

  蜀王‘凈土’兩字剛剛出口,外邊便有人高喊道“有刺客,有刺客!小心戒備,保護王爺!”

  隨后嘩愣愣甲胄直響,沖進來十多個披甲武士。瞧見殿中安靜如常。他們才放下心來,帶隊武士喝道“護住殿門、窗欞。任何人膽敢不召闖入,格殺勿論!”

  說完他走到蜀王面前單膝跪倒,恭聲道“王爺,斗姥宮皇極殿一帶突起騷動,原因不明,末將已將這清心閣團團圍住,這便派人前往察探”。

  成都城一向平靜,蜀王又深受百姓愛戴,他以前身體康健時,偶爾還會布衣青袍,行于市井間與民同樂,從來不曾有人試圖刺殺這位地方藩主,不料今日當著京差的面,反倒鬧起刺客來,不免給人蜀境不太平的感覺。

  蜀王臉上掛不住,不豫地喝道“大驚小怪,原因不明喊什么刺客?快去查個明白,速速報來”。

  正說著,殿門口傳來侍衛交談聲,有人喊道“勿驚勿驚,純屬誤會。那躍上殿脊地不是刺客,聽說是欽差大人地侍衛統領,還是位驍騎都尉呢”。

  蜀王剛把四川治下喻作世外桃源,夸的象一朵花兒似地,就出了大紕漏,楊凌笑吟吟地正看熱鬧,一聽這話頓時坐不住了,驍騎都尉?那不是伍漢超么!

  他連忙起身,神情尷尬地道“王爺,這人…這人似是本侯的屬下,我這便去看個明白,驚擾了王爺,請王爺恕罪!”

  蜀王一聽,長長地出了口氣,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也不言語,楊凌訕訕地拱了拱手,急急忙忙奔了出去。布政使安文濤也急忙拱手道“王爺稍事休息,下官也去看看”。

  李大義隱在樹叢下,從葉隙間忽地瞧見楊凌現身,手指下意識地便摸向腰間的飛刀。楊凌的侍衛和一些中低級陪同官員全部留在斗姥宮禁區之外,欽差一進入后苑,其防務就交由蜀王的侍衛接手了。

  這時楊凌向前行去,立即有十多名披甲武士前呼后擁緊緊相隨,人頭攢動,將他夾持在中間。而且李大義藏身之處距離楊凌約有二十丈,真想刺殺他必須得閃身沖出去,接近七八丈以內,百發百中的飛刀才有效果。這一猶豫,楊凌已經去遠了,李大義輕嘆一聲,重又隱遁下去。

  楊凌帶著人沖到皇極殿后面。只見一隊刀出鞘、箭上弦的侍衛正嚴陣以待,弓箭手們都張弓搭箭,遙指殿頂,雖說他們已經知道方才突然出現在殿頂的人是欽差侍衛,并非刺客,仍然絲毫不敢馬虎,只要伍漢超未經王命擅自躍入后苑,那是仍要毫不客氣。馬上射殺地。

  楊凌急急忙忙問道“人呢?那位驍騎都尉在哪?”

  一名校尉連忙上前施禮道“稟欽差大人,往斗姥宮、云水堂方向去了”。

  楊凌不識路徑,忙叫人頭前帶路,慌慌張張地趕過去。繞到云水堂前時,只見兩名侍衛正蹺著腳向前方張望,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笑道“嘖嘖嘖,那女娃子長的好乖喲,要是討回去做個堂客。安逸地很嘛,人家還是位總兵官吶,硬是要得兒,這是發地哪門子火嘛”。

  “是的喲…哎喲,欽差大人。標下見過欽差大人!”另一個正應和著,忽地瞧見楊凌走來,那身蟒袍玉帶在陽光下十分顯眼。他一直駐守在這兒,沒見過楊凌。可是今日青羊宮中除了蜀王,也就這么一個敢穿蟒袍地,他自然知道是朝廷的欽差大人到了,連忙扯了那位兄弟一把,用官話躬禮相迎。

  楊凌擺擺手,急急忙忙沖了過去,到了云水堂下,只見這里圍了好多人。大部分是還不夠資格陪同覲見蜀王的官吏,還有青羊宮的道士和一些侍衛。

  楊凌一眼瞧見伍漢超站在房頂上,朝著下邊打躬作揖,神態極是可笑,下邊人群圍擠地太多,卻看不見他拜的是何人,楊凌不由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出了甚么事?本官覲見蜀王殿下。爾等卻在這里滋事?”

  看熱鬧地人群一回頭。見是欽差大人鐵青著臉色,不由嚇了一跳。呼啦一聲,人群左右閃開,只見中間站著一個身穿青色官袍的文官,長胡子如同唱京戲的演員,濃長過腹,手中提著一張刀,猶自暴跳如雷地指著屋頂罵道“畜牲、小畜牲,真真氣死為父了,還不給我滾下來”。

  伍漢超站在房頂青瓦上,苦著臉道“父親,您正在氣頭兒上,孩兒不敢下去呀,您要是一刀劈了我,咱們伍家可就絕了后了”。

  大胡子越聽越怒,戟指罵道“絕了后老子就再生一個,好過你如此胡做非為,有辱伍家門風”。

  楊凌看的如同丈二金剛,一時還摸不著頭腦,就見宋小愛委委曲曲地走過來,眼淚汪汪地道“大人,人家想回廣西,我不要來四川了”。

  楊凌翻了個白眼兒,心道“你當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呢?你回廣西,狼兵一走,我成了光桿司令了”。

  他無奈地道“出了什么事啊,你倒是讓我知道才行呀”。

  伍漢超在房頂上也瞧見楊凌了,一見主心骨到了,心中大喜,站在房頂上雀躍歡呼道“卑職見過大人,大人救命啊”。

  伍文定是個火霹靂的脾氣,一點就著,火氣上來時天不怕地不怕,毫無顧忌,否則當初任小小的六品官時也不敢和徐國公這樣地人物當面頂牛了。

  這時他的火氣已經消了不少,瞧見連欽差都驚動了,心里也是一驚,連忙上前見禮,臉色難看地道“下官成都同知伍文定,拜見欽差大人,驚擾了大人,下官罪該萬死!”

  楊凌這才知道眼前這個身材魁梧、頗有武將風范地文官就是伍漢超的爹,他忙露出一絲笑容,拱手客套了兩句。

  瞧現場這情況,他也略摸揣測出幾分,楊凌背起雙手,看看強抑怒氣的伍文定、受氣小媳婦兒似的宋小愛,再看看房頂上抓耳撓腮的伍漢超,苦笑著搖搖頭道“進房中說話,不要站在這兒惹人笑話”。

  楊凌當先步入云水堂,宋小愛帶著哭音兒向屋頂上頓足喊道“你!你這沒出息地,還不滾下來?”

  伍文定手撥長髯,對宋小愛怒目而視“果然是缺少家教地蠻夷,我兒子有沒有出息,我這當老子地還沒說不滿意,要你多嘴?居然敢對我兒說個滾字…。”

  “咦?真的‘滾’下來了,我叫他滾下來他不滾。人家叫他滾他就乖乖聽話,這個小畜生,娶了媳婦忘了爹呀,真是氣死老子了!不對,我什么時候同意讓他娶這女娃兒過門了?呀呀呸地,老夫都氣糊涂了!”

  楊凌坐在云水堂內,伍文定三個人亢亢吃吃、吞吞吐吐,費了好大的勁兒。楊凌才從三人地只言片語中勉強把意思串連起來大概是他去拜見蜀王,眾官員和侍衛在禁區外等候,伍漢超和老爸親親熱熱地敘了會兒家常,就偷偷溜去和宋小愛親親熱熱地敘情話兒去了。

  知子莫若父,伍文定想必是看出了幾分端倪,反正結果是他追上去,看見了不該看見的畫面。天下做父母的恐怕見了這場面,第一反應都是擔心兒子學壞了。何況那時如果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私下交往,原本就是大逆不道的行為,老伍自然要出面整頓門風、清理門戶。

  初時礙于宋小愛的身份,伍文定還給她留了幾分面子,只是理直氣壯地訓斥自已的兒子。可聽在宋小愛耳中,不免是在指桑罵槐。她含羞忍氣地解釋幾句,對正在氣頭上地伍文定來說可不啻于火上澆油。

  他覺的宋小愛是在利用官身壓他,兩個人唇槍舌劍一番。話將在那兒了,宋小愛便拋開官身,只以尋常女子身份,尋求伍文定地諒解,敦料不開眼的伍漢超看著心上人可憐,替她辯解了幾句。

  兒子幫人家說話,和老子對著干,這還得了?真要過了門兒。那還不反了天去?伍文定一怒之下,便開始追砍兒子,伍漢超武功雖比他高,可是怎敢和父親動手,于是乎便使出高來高去的本事,叫你來個‘打不著’,結果引起后苑不知情的侍衛誤會,以為有刺客摸了進來。

  楊凌聽的忍俊不禁。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站在各自不同的立場上,也不能說誰對誰錯。除了擁有至高權威地皇帝。誰有資格亂點鴛鴦譜?

  楊凌看看伍文定,心道“按照現在地風氣,見了這種事也難怪這大胡子惱火,可是宋小愛要人才有人才,要身材有身材,身份地位配伍漢超可是只強不差,老伍反對他們地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找到了病根兒那就好辦了。

  現在他正在火頭上,只怕無論說什么他都聽不進去,此事不妨先壓壓,回頭等他氣消了,我再找他好好談談,怎么也得促成了這天造地設地一對才是”。

  楊凌想到這兒,瞧見安大人正站在門口向里邊張望,便起身笑道“伍大人無需生氣,家務事嘛,暫且擱下,回頭本侯再和大人好好談談”。

  他見伍文定張嘴欲言,便壓低嗓音道“方才令公子被追的跳上房去,被后苑侍衛誤以為刺客,已經驚擾了蜀王爺,蜀王病體沉重,受這一嚇十分震怒。漢超雖是我的侍衛,如果蜀王一定要嚴辦他,我也不便阻攔,此刻萬萬不要再生事端,我去向蜀王告罪”。

  伍文定一聽這話也嚇了一跳,他伍家可就這么一根獨苗兒,別看他揮著刀喊的比誰都兇,兒子要是真地不躲,不要說刀鋒,就是刀背他也不舍得砍下去。如果激怒了蜀王,輕則罷官、重則入獄,那是鬧著玩的嗎?

  安撫下了伍文定,楊凌對他們使個眼色,步出大堂,對安大人道“呵呵,原來只是虛驚一場,成都同知伍大人在教訓兒子而已,走走,快去回復王爺,免得令王爺牽掛”。

  安文濤聽說是自已的部下先惹出事來,不由狠狠地瞪了伍文定一眼,要不是楊凌站在檐下一副等他同行的模樣,他就要沖進去訓斥一番了。

  眼見眾人離開,伍文定橫了宋小愛一眼,又看看兒子,怒哼一聲,拂袖而去。伍漢超“噯”了一聲,又訕訕地縮回手來,對宋小愛尷尬地笑道“小愛,我爹就這脾氣,風是風,雨是雨,可是過去了就過去了。從不記仇地,回頭我再勸勸他老人家。我爹最聽我娘的話,等回家時,我讓我娘…”。

  宋小愛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噶蹦脆地道“我知道,你爹最聽你娘的話,你最聽你爹的話,哼!”

  宋小愛也就是今天為了伍漢超。放在以前哪受過旁人的氣,說完她一轉身,也氣鼓鼓地走了。伍漢超怔怔半晌,長長嘆了口氣,他退了兩步,坐在楊凌剛剛坐過地椅子上,想了想,一拍大腿。又是一聲長嘆“做人…難吶!”

  蜀王聽了楊凌和安文濤的回復,皺眉道“這個伍文定,聽說為官清廉、不畏強權,但是性格暴烈,是個強項令般地人物。昔年和徐國公就曾在公堂上吵的不可開交,看來還真是不假。不過此人也太沉不住氣了,要教訓兒子,不會回家去說。當著成都府文武官員,鬧出這般大笑話來”。

  楊凌陪笑道“說起來是本侯屬下的不是,父親打兒子,讓他打兩巴掌也就是了,仗著輕功出色,在房頂上跳來跳去,這才引起侍衛們誤會。驚擾王爺,是本侯之過。請王爺恕罪。”

  蜀王擺擺手道“不關你的事,呵呵,你放心,孤王還不會對這樣的事大動干戈的,只是本王寄住青羊宮,已經給觀里造成諸多不便,再有人鬧事,可就有些過意不去了。槿兒。回頭備份禮物。向觀主致歉”。

  朱讓槿忙恭應了一聲。楊凌目光異彩一閃“不知這蜀王是否真地有反意,如果是我猜測有誤。那么這蜀王雖然囿于時代,觀念陳腐,但是品德上倒不失為一個仁厚愛民、飭守禮法的好藩王”。

  經過這一番攪和,兩人之間方才言語激起地沖突無形間也化解了。

  楊凌欠身笑道“方才王爺所慮,其實也是朝中一些穩慎地大臣們的看法。但是本侯以為,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舊制舊法不可行,則應適時、適事、適地、適人而變,諸事因時而定,因人而定,因事而定。

  因此本侯曾向皇上建議,這些政策只是定地、定向,先試行看其效果。凡事總要容人去嘗試嘛,就象本侯引進地西洋莊稼,那種子未曾撒下時,也曾有人質疑、反對,到底管不管用,等秋后有了收成就知道了。沒有把握之前,本侯也是只找了幾個地方試種,豈敢冒失拿來,便舉國齊種,拿兆億百姓的生命開玩笑?

  如今這政策王爺質疑沒有關系,王爺和本侯行徑殊途而目的同歸嘛,到底合不合適,管不管用,咱們讓事實說話。看一年不成咱就看三年,三年不成咱就看十年,如果在一些地區對稅賦、吏治、軍事、民政、通商進行改革,不但沒有造成民風奢糜、人心離散、道德敗壞,反而使得吏治清明、百姓安樂、富國強兵,那么…”。

  “好!本王今日當著巴蜀文武官員地面與你誓約如果你的政略與國與民并無好處,就請威武侯盡早收手,彌補過失。若是本王目光短淺,見識不明,你的政略確實利國利國,本王便如今日派遣管家赴陜西購新糧種一樣,必在諸藩王之中第一個擁戴支持!”

  楊凌欣然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本侯與王爺一言為定”。

  蜀王點點頭,仰躺回榻上道“今日與威武侯相見,算是這些日子說話最多的一天了,呵呵,現在有些乏了。威武侯來探望本王,本王抱病在身,不能起迎款待,實在有些失禮了,就讓我兒讓槿代父接迎,陪侯爺飲上幾杯水酒,以示謝意如何?”

  楊凌笑道“固所愿,不敢請耳。本侯早聽說王爺教子有方,王子博學多才,儒雅大方,是蜀中之俊才,今日有幸結識,亦是一樁幸事”,說著他與朱讓槿相視而笑。

  楊凌剛剛起身,正欲向蜀王道別,外邊騷動又起,有人大呼‘抓刺客’,隨后那隊甲士急急忙忙又沖了進來。蜀王這回是真的怒了,他也不要人扶,呼地一下坐了起來,捶榻大呼道“混帳!就算他是強項令再生,本王今日也要砍了他地腦袋,三番五次,如此不識大體,枉讀了圣賢書,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朱讓槿慌忙扶住他道“父王息怒,父王息怒,身體要緊!”

  蜀王一把推開他,指著門口喝道“去,把那個混帳伍文定給孤王抓起來,嚴辦,一定要嚴辦!”

  楊凌也有些惱了,他擰著眉毛看向門口,只見方才那隊甲士隊長急匆匆走入,單膝點地,抱拳施禮道“王爺,方才前殿有人鬧事,卑職放心不下,加強了巡邏,不料士卒以槍矛刺檢樹叢時,里邊躍出一個青衣蒙面人。此人武藝甚高,以一柄短刃刺死刺傷了三名侍衛,奪路逃了,卑職正派人追索”。

  蜀王一愕“真的有刺客?”

  本來懶洋洋的李森也忽地神情一緊“刺客為誰而來?蜀王在此養病已有數月,從不見刺客來襲,今日防衛更嚴,刺客反而來了,莫非是…?”

  楊凌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已飛快地明了的對方心中地疑惑“如果刺客由外面來,為欽差而來,莫非蜀王無辜,另有人欲對朝廷不軌?但是…焉知這不是蜀王剖白自已的疑兵之計?”

  青羊宮內內外外警蹕森嚴,到處都是搜索巡邏的官兵,布政使安大人也急急趕出去,安徘巡檢衙門對全城青樓酒肆、茶館飯莊進行檢查,蜀王余怒未息,恨聲道“這清凈地也清凈不得了,到底是什么人膽大包天、如此藐視國法?”

  外邊騰騰騰沖進一名侍衛,滿臉是汗,急急稟道“啟稟王爺…”。

  蜀王精神一振,打斷他的話道“刺客抓住了?”

  楊凌冷眼旁觀,見他驚喜急切的神色不似作偽,心中更是疑惑,就聽那侍衛吃吃地道“王爺,什…什么刺客?卑職是從敘州星夜趕來的,世子單身入凌宵城安撫都掌蠻,不料他們背信棄義、扣押了世子,要朝廷將漢人全部遷出他們的地方,請王爺快快發兵去救世子吧”。

  “什么?”蜀王大駭,他騰地一下跳下地來,只覺天旋地轉,喉頭發甜,面色青了又紅,張開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就嗵地一下倒回榻上,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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