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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識小足 琵琶欲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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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

  這已經不足以形容此刻秦小官的感受,他的心神深深地嵌入了林倩雪那琵琶聲所營造的至美景象之中。甚至,他感覺到在這純凈的琵琶聲中,他的心好像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好似他體內的至誠至善的純真人性又慢慢地復蘇了過來。

  秦小官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空谷靈雨的洗滌之中,起初內心中那蠢蠢欲動的獸欲已經消逝殆盡。

  林倩雪亦被自己的琵琶聲所感動。因為這一曲,她不再是孤芳自賞,也不是對牛彈琴。林倩雪視眼前的書生為唯一知音之人,只想傾情彈奏一曲,將心中對琴藝的理解還有她心中的感觸,盡數釋放出來。

  也許,林倩雪就像那發qing的孔雀,要在配偶面前,盡情地開屏,綻現出自己最美麗的一面。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此時的默然相對,卻已經是最好的贊美了。

  良久,秦小官才從強烈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琵琶聲過,并非不留痕。秦小官至少明白了三件事情:

  首先,他明白了金山為什么會不惜重金娶了這四夫人,卻不又不甚寵她。只因為這林倩雪實在稱得上色藝雙絕,有著足夠的讓任何男人動心的資本。但是同時,林倩雪又予人以孤高的感覺,讓人覺得她高不可攀,只可遠觀而不可褻du。而同時,林倩雪對金山這般男人,絕不會假以辭色,甚至會蔑視他們,拒人以千里之外。所以,在林倩雪面前,金山只能自慚形穢地欣賞著她的色藝,這便是自卑。

  同時,秦小官聞聲識人。聽出了林倩雪的弦外之音,知道她定是身世凄涼,境遇悲慘,否則,她的琵琶聲便不會如此的幽怨。那一陣“叮叮咚咚”聲之中,仿佛在向秦小官傾吐、述說她的內心凄苦:自小遠離父母的疼愛,再被買為歌妓,凄慘的學藝經歷,人前賣藝的不堪歲月,最后身不由己的歸宿——嫁與財主為妾。

  最重要的是,秦小官知道她的心中,還一直殘留著希望,期望她心中的所期盼的情郎能為她改變所以的一切。琴聲告訴秦小官,他就是她的知音,也是她等待了一生知己。

  秦小官平靜地看著林倩雪,輕聲說到:“我明白了!”

  林倩雪柔聲地說到:“你真的明白了?”

  秦小官肯定地點了點頭,欣然地說到:“你的琴聲全告訴了我,倩雪!”

  “倩雪?”

  林倩雪突地笑了,被冰雪封蓋了的玉容突地冰釋開來,如同雪山上盛開的雪蓮,她釋然地說到:“我爹娘給我取的這名字真好!‘梅花應可折,倩為雪中看!’在這雪地之中,我終于看見了我等候了多年的一生知己。書生,你真的都明白了!”

  秦小官不再說話,他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了一切。

  兩丈多寬的湖面,對于常人來說,也許是一個無法逾越的距離。可是,對于這個有著百獸之體的書生來說,便顯得太過輕松自然了。

  無意去管有人還是無人,秦小官輕輕地將這面露驚駭的佳人攬在了懷中。他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種強烈的信念——她是我的女人!

  林倩雪對秦小官的驚異很快就變成了感激和摯愛。她知道,書生這溫暖的懷抱已經悉數融化了她冰封著的孤高的心,所有的苦難和痛楚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償還。她仰著頭,灼熱的目光迎著秦小官說到:“書生,你帶我走吧!”

  “恩!”

  秦小官肯定地點了一下頭,然后說到:“不過你要給我幾天的時間,因為——”

  秦小官絲毫不加隱瞞,將自己和柳琦琦、馨香、韓碧善的種種情感瓜葛悉數地說與了林倩雪聽。然后他忐忑地看著林倩雪,不知道她會作何反應。

  “你呀!真是個風liu的俏書生!”

  林倩雪將秦小官上下打量了一番,盯著秦小官,笑盈盈地說到:“恩,看你這模樣兒,是難免不風liu了!”

  秦小官愕然地問到:“你居然不生氣?”

  “秦郎要是覺得我應該生氣的話,那倩雪便生氣吧!”

  林倩雪俏皮的笑著,看著一臉愕然的秦小官,柔聲說到:“秦郎既然如此坦誠的告訴我,足見你對倩雪的一片真心,若我還是一味的爭風吃醋,豈不是讓秦郎你左右為難了?那倩雪還如何配做你的知心人呢!況且你不肯棄余女于不顧,更見你是重情重義之人,倩雪歡喜還來不及,為何還要生氣呢!”

  “得佳人如此,夫復何求!”

  看著懷中這笑意十足的佳人,秦小官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不過他卻很自然地接受了這種巨大的反差,因為林倩雪的出現以及轉變,在他心中都是那么的自然,就好像是一個期待已久的夢想,很自然地變成了現實。

  人言可欺,琴聲猶真。

  秦小官知道,自己就是林倩雪琴聲中的那苦苦尋覓的知音之人。而他自己,身、心俱為林倩雪的情、藝所深深地感動。秦小官不管她的前塵舊事,也不論她的身世出身,更不介意她的前后反差。在旁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卻順理成章地接受并融入到其中了。

  “秦郎以后要求的女子多著哩!”

  林倩雪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過去,又或者她覺得現在已經是自己新生的開始,過去以往,已成隔世或化為塵埃,對她自己已經無足輕重了。她全心注視著自己的愛郎,輕聲地說到:

  “秦郎!倩雪的腳已經站麻木了哩!”

  秦小官未作絲毫的猶豫,俯下身子,輕輕地抬起了林倩雪的纖足,要為她揉搓活血。忽然,一陣奇異的熟悉感覺從手心處傳了過來,秦小官心頭一顫,動容地說到:

  “原來是你!”

  林倩雪帶著笑意的目光緊盯著秦小官,說到:“秦郎!你怎么也想不到吧,那夜晚宴,酒席桌下那挑逗你的腳,正是來自倩雪哩!”

  秦小官輕輕地揉搓著林倩雪柔軟的小足,不解地問到:“只是,小官卻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讓倩雪垂青與我哩?”

  “傻書生!”

  林倩雪淺笑著,更添了她的嫵媚風情,“因為倩雪知道,你這書生,便是人家苦苦等待已久的人!當日你雖然文質彬彬,知書識禮,但是倩雪卻看得出你身上自有一股桀驁的野性和錚錚的男兒氣概,雖然你刻意壓抑著,亦難以完全掩飾。否則,為何會有如此多的女子,傾心于你呢!”

  “野性?”

  秦小官訝道:“倩雪你這是在贊我,還是在饒彎子損我呢!”

  林倩雪忽地俏皮地笑了,說到:“秦郎!人家當然是贊你,若無野性,你哪里來勇氣帶人家遠走高飛呢!而且,人家以前并非是清高,只是處身在諸多世俗男子之間,不得已,只得如此冷傲,對人不假以辭色,如此方才能自保!”

  秦小官見林倩雪說得異常的輕松,但卻深知她的走到今天極是不容易,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定要好好待她。于是,秦小官放下了林倩雪的小足,柔聲而肯定地說到:

  “倩雪!只消三日,小官必定帶你離開此地!”

  時嘆鳳雛歸去,今銜恩卻飛來,試卻盈盈淚眼,翻悲成愛。度日勝如年,時掛相思債。知否凄涼態,早渡佳期,莫待枯飛。

  “早渡佳期,莫待枯飛!秦郎,望你早日來接倩雪,遠離此地,莫要人家空自相思才好哩!”

  林倩雪深情地望著秦小官,對他柔聲說到,似是一刻也不愿意離開愛郎的懷抱。

  “放心!我這便去準備,小官亦是迫不及待了!畢竟,這里并不是屬于我們的世界!倩雪,我要帶你去建造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世界!”

  秦小官輕輕地拍著林倩雪的肩背,安撫著她。是的,自從與林倩雪心靈相通后,獸欲慢慢散去的秦小官已經不想繼續在金家偷偷摸摸地茍歡著。

  因為林倩雪不同于其他女子,她是一刻也不愿意在金家這金絲鳥籠里呆著了。秦小官決定要帶她走,不想讓這個凄然的女子再受到一點點的委屈。

  與林倩雪依依道別以后,秦小官卻再沒有興致去逛園子了,徑自往自己的“廂房”而去,準備先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待柳琦琦、馨香、韓碧善回來以后,再同三女商議,看她們的想法、打算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當秦小官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一個女人已經在古松下,等候他多時了。

  等他的人是舒賢妮,她正在樹下悠然地喝著茶,顯得很是悠閑。她見秦小官回來了,她指著木桌上已經泡好的一碗茶,輕笑著說到:“先生請坐,賢妮在此喝茶不會打擾了先生吧?若是先生不見怪的話,便請過來一坐,陪同賢妮飲一碗清茶如何?”

  “夫人客氣了!”

  秦小官微笑著說到,在舒賢妮旁邊坐了下來,繼續說到:“夫人為何有此雅興,在這等僻陋之地喝起茶來?”

  “先生過謙了!”

  舒賢妮平靜地說到,“先生這地方,雖說簡陋,卻是雅趣橫生,這份閑情逸致,令賢妮艷羨那!不過,賢妮冒昧地問一句,不知先生請過幾位夫人來此喝茶呢?”

  秦小官心神一顫,覺得舒賢妮隱約之間已經察覺了什么,但是他仍故作鎮靜地說到:“夫人說笑了!在下這偏僻冷落之地,有誰肯賞臉來此呢?除了今日夫人興致到處,肯曲身來此飲茶,平日里,嘿,哪里還有人來哩!”

  為了掩飾臉上的尷尬,秦小官端起茶碗輕輕地喝了一口。

  “是嗎?”

  舒賢妮平靜地問到,神情卻高深莫測,“先生,此間再無別人,你不妨坦言相告!不瞞先生,賢妮某日前來探望先生,卻發現這木桌上擺著兩碗茶哩!想必一人飲茶,是不需要兩個茶碗的吧?”

  秦小官暗呼厲害,沒想到這女人會如此心細如發,但他豈會將這些事情坦然相告,強自辯解說到:“是嗎?聽夫人一說,我倒也有點印象了,好像是那日尹管家來此,賞臉在這里坐了一會兒!要不是夫人提醒,我倒是忘記這事情了!”

  “哎!”

  舒賢妮輕輕地嘆到,“先生為何不肯相信賢妮呢?難道先生看不出我對先生根本沒有一點敵意嗎?尹七,是吧?尹七可是一個大男人,他喝過的茶碗中總不會有女人的香氣、味道吧?而且,當時天氣雖冷,茶水卻還有余溫,顯然是那人剛離開不久,可是,為何賢妮來時卻不曾碰見呢?另外,告訴先生一聲,那茶杯中的香味乃是名貴香水而發,普通丫鬟決計不會有那樣的香味!先生,還不肯坦然相告嗎?”

  舒賢妮的話讓秦小官聽得越來越汗顏,同時亦深深地佩服這夫人的精明能干,難怪她能管理、支撐如此大的一個人家。只是,對于她的咄咄相逼,秦小官卻不禁生了絲絲反感,索性秦小官也不再爭辯,平靜地說到:

  “夫人既然已經探察得如此清楚,在下亦不再做口舌之爭斗。只是,卻不知夫人的弦外之音,還請告之在下!”

  “想不到先生倒是爽直之人!”

  舒賢妮笑著說到,“既然如此,賢妮也便不再拐彎抹角。先生,在你心中,賢妮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夫人內秀外惠、賢良淑得,稱得上女子中的典范,在下對夫人,亦是由衷的敬佩!”

  秦小官不知舒賢妮話中的意思,便據實相告。

  舒賢妮聽得秦小官的贊揚,便將凳子挪了挪,靠近了秦小官,微微地笑著道:“先生,若讓你把賢妮當作一個女人而非夫人看待,你如何看賢妮呢?”

  秦小官這下總算知道舒賢妮的意思了,但是秦小官卻不太欣賞這位夫人口帶要挾的語氣。若是換著從前,秦小官也許會來一個半推半就,玉成好事。但是現在,想一想就要和林倩雪遠走高飛,何必再惹出事端呢。更何況,在男女之事上,誰也不愿意被人要挾,那豈非等同對方泄欲的工具?但是想起舒賢妮當日的贈衣、施錢之恩,秦小官還是識禮地說到:

  “承蒙夫人一直以來對在下的眷顧!只是,在下不過是區區的窮書生,夫人抬愛,在下實在愧不敢當!”

  “愧不敢當?”

  舒賢妮眉黛緊蹙,俏目生寒,冷冷地說到:“先生若真是愧不敢當的話,就不應當在金家惹出如此多的風liu情債!你真當我這個大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嗎?哼!柳琦琦借拜師受教為由,與你來往甚密切,這之間有什么貓膩,你們自然清楚!而且,那日我在這木桌上茶碗中聞得的香味,正是柳琦琦慣用的‘七色香’,若你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為何要躲我呢?”

  也許是還想留點挽回的余地,舒賢妮又轉低了語氣,柔聲說到:“書生,你好好想想吧!這金家雖大,老爺卻不管這家務,尹七嘛,也不過是個下人。若你肯事事依從賢妮,你與柳琦琦又或其他女子的風liu韻事,我便不再過問,如此一來,豈不兩廂逍遙?”

  “夫人請自重!”

  秦小官冷冷地說到,“我秦小官做事雖算不得什么光明正大,但也還講究個兩廂情愿!夫人說出如此的話,只會讓在下低眼相看!”

  聽舒賢妮恩威并施,秦小官覺得自己完全成了一件骯臟的交易貨物,如何能不火從心來呢。

  舒賢妮見這書生如此不識好歹,亦冷聲地說到:“好你個書生!你跟金山那老東西沒什么兩樣,都讓柳琦琦那騷媚的狐貍精給勾去了魂!到現在你還對她這般死心塌地,好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收場!”

  舒賢妮說完,便要拂袖而去。她顯然沒有料到自己這般拉下臉面坦然相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書生卻還是不識抬舉,這讓她如何不惱怒呢。

  “夫人走好!”

  秦小官冷冷地說到。

  舒賢妮走至院口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說到:

  “書生,你真是好艷福!林倩雪那冰美人連老爺也不敢碰!嘿,你倒是好手段哩!”

  舒賢妮說完,便忿忿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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