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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五章 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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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綿綿,寒濕難耐啊…”當聽到外面的嚴年說,李芳又來了的時候。嚴嵩長長的嘆口氣,看一眼僵臥病床的老伴,便在侍女硌攙扶下,緩緩走出了寢室。

  也許是短短時間二次見面,讓雙方少了幾分客氣。一番見禮后,李芳傳達了嘉靖帝的旨意,給嚴嵩看蘇州的賬日。

  嚴蒿推說字太小看不清楚,請他放在那里。李芳卻微笑道:“皇上吩咐,必頊讓閣老當面作答。”說著笑笑道:“要不,雜家給您念。巴。”

  “那就勞煩公公了。”嚴嵩無可奈何,點頭答應。

  李芳便逐字逐句給他念起來,嚴嵩開始還耐心聽著,但到后來,就干脆閉目養神,左耳朵進、右耳多出。等李芳好容易念完了,他也差不多快睡著了。

  “老爺、老爺…”看到李芳尷尬的表情,嚴年趕緊小聲呼喚道。

  嚴嵩這才驚醒過未,茫然看一眼李芳道:“哦…很好,很好,就這備辦吧。

  李芳這個郁悶啊,心說以為我在跟你誅示啊?干笑一聲道:“呵呵…閣老,是陛怎么辦?”

  嚴嵩苦笑道:“李公公,老夫耳背,聽一句漏兩句的,根本沒明白,您到底什么意思。”

  李芳知道他這是裝糊涂呢,卻不知堂堂閣老為何要如此示弱。

  但毫無疑問,這話已經是問不下去了,只能先把那爛帳留下,自己回去復命了。

  他要告辭,卻被嚴嵩叫住,緩緩道:“李公公,你在皇上身邊最長,但老夫也不短,屈指算來,已經有三十多個春秋,陛下讓你來找我的用意,老夫豈能不知?”

  李芳沒說話,聽他絡續道:“你回去跟陛下說,我會好好管教那些不爭氣的東西,不會讓陛下再操心的。”

  李芳這才露出笑容道:“您老早這么說,不就什么都結了嗎?”話雖如此,雙腳卻生了根一般,就是不挪窩。

  嚴嵩知道,這是讓自己少說空話,拿出點實際的來,便道:“請公公代為稟報,容徼臣幾天時間,將此事查問清楚,便立刻入宮,給陛下一個交代。”

  李芳點點頭,終于告辭離仝了。

  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嚴嵩弓下腰來,雙目無神的望著遠方,好久才抬抬手道:“扶我回臥房。”嚴年便扶著他,顥藉,巍的回到內室。

  臥病在床的歐陽夫人終于醒了,看見老嚴嵩一臉憂心的樣子,輕聲問道:“是不是世蕃又給你惹麻煩了?”

  嚴蒿搖搖頭,但兩人一個甲子的夫妻,根本瞞不了歐陽氏,她嘆息一聲道:“我們這輩子,占齊了福壽祿,人家都羨慕的不得了,按說我應該了無遽憾才是,可就是這個兒子,讓我去都去的不踏實…”

  嚴蒿重重嘆口氣道:“若不是當初,你和岳母大人,護小雞似的護著他,碰都不讓碰一下,今日又怎會有這種擔心?”他年少家窮,后來又父母雙亡,兩次歸鄉隱居,都住在岳父家里。

  “成親十幾年,才有那么個寶貝疙瘩”,歐陽氏道:“萬一再打出個三長兩短,讓我怎么活啊?”

  嚴嵩默然…他婚后一直沒有子嗣,整個人都要絕望了。想不到三十二歲得此獨子,加之其自幼聰明絕頂、讀書過目不忘,讓他感到無比自豪。自然百般溺愛,千般呵護,那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舍在口里怕化了,就算他老蔞和丈母娘不護著,自己也不舍得碰一下。所以嚴世蕃便自幼養成了驕縱的性子…但起初有自己看著,為人還不算離譜。

  及至嚴世蕃成年,嚴嵩便開始飛黃騰達,日夜隨侍在皇帝身邊,一年都不回家幾次,嚴世蕃便徹底沒了約束,整日與一干狐朋狗友呼嘯京城,欺男霸女,京城百姓無不恨之入骨。嚴嵩卻對兒子的劣跡不聞不問,只以為憑自己的權勢,兒子想怎樣就怎樣,完全不用顧忌…直到有一次,嚴世蕃在污一個良家婦女時,被人挖掉了左眼!險些連命都丟掉。

  那次之后,嚴世蕃有所收斂,改在府里樂,并熱心于政事,很快展現出了在陰謀方面的特長,為嚴蒿整倒政敵,立下了汗馬功勞,其代表作便是椅內閣首輔夏言陰死,使嚴嵩成功上(iro嚴嵩對嚴世蕃的陰謀計策大為贊賞,認為兒子是自己的好幫手,卻忽略了他性格中膽大包天,肆無忌憚的狂暴因子。彼時嚴嵩尚未老邁,還能壓他一壓,讓他做事不要太離譜。

  但隨著時間推移,嚴閣老年邁體衰,精神倦怠,還要日夜隨侍在皇帝左右,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處理政務。所以大事小情的決斷,只能多依靠其子,總是說‘等我與東樓小兒計議后再定\嚴世蕃聰明絕頂,每每都能揣測圣意,所以他代父票擬的結果,總能迎合嘉靖帝的心意,因此多次得到皇帝的嘉獎。嚴嵩便干脆將政務都交給其子,結果世蕃一時‘權傾天下”更是無法無天,連他這個老爹也不放在眼里了。

  但事實悲哀的證明,嚴世菩的天才,僅限于媚上、害人和撈錢,對于柄權治國之道,完全不知所云。只是一味的黨同伐異,賣官鬻爵…雖然嚴嵩也干這些事兒,但他還知道治國不能靠那些搖尾乞憐的狗,還得用那些有本事的才能罩得住,比如唐順之、潘李馴、譚綸等一批名臣,并沒有向他行賄,卻在他的提拔下身居要職。

  可到了嚴世萎這里,管你再有本事,只要不添我的腳心,對不起,哪涼快哪呆著去,完全沒有一點公心,結果弄得天怒人怨,柄國數載便把消滅李就后的大好局面,給損耗殆盡了,還在朝野上下樹敵無數。

  更可怕的是,從皇帝態度的變化,嚴嵩也能感到皇帝的不滿,他當想扭轉當前的局勢,可是現在的嚴世蕃,翅膀硬了,根本不聽他這個老子的了。嚴閣老現在可真是有心無力,悔之莫及…

  “再勸勸他吧…”歐陽氏輕聲道:“咱們就這一個兒子。總不能眼睜睜看他走,他不歸路吧?”

  “知道了…”嚴嵩點點頭,小聲道。

  點一與此同時,陳洪也到了無逸殿…徐閣老幾乎日夜都在這里,根本不用去他家找。無一徐階恭恭敬敬的聽了嘉靖的口諭,恭恭敬敬的接旨,這才起身道:“公公辛苦了敬”

  “好說好說。”陳洪雖然吃嚴黨的,但也不愿得罪這位深不可測的內閣次輔好畢竟將來怎么樣,誰也說不清。

  “昨夜對遼東折子的朱批”,徐階輕聲道:“已經轉為內閣命令了,請公公拿回去折縝御覽,若沒有問題,就趕緊用印下達吧。”雖然內閣可以直接指揮戶部,但遇到這種大事,還必須有嘉靖的玉璽才好使。

  “好說好說。”陳洪還是那句口頭禪,說完笑笑道:“還有個事兒,陛下說了,后天的朝每還先延期吧。

  徐階聞言皺眉道:“不是說好的事兒嗎?”早就定下來,本月初五開朝會,他已經準備好了,在那次朝會上彈劾禮部尚書吳山,訴訟巡撫鄔懋卿…當然,要看李時珍那與乏,能不能確定歐陽夫人的健康狀況。

  陳洪一聽樂了,笑道:“徐閣老,這話您得問陛下去。”

  “好”,徐階點點頭道:“我這就面圣。”

  “陛下很忙。”陳洪搖頭道:“跟您說實話吧,閣老,主子這次生氣了,沒消氣前,誰也不肯見。”

  “哦…”徐階緩緩點頭,不再說話…但內心卻一片冰涼,他太了解這位皇帝了,一旦遇到什么委實難斷的事情,便會當縮頭烏龜,誰也不見。但悲哀的是,皇帝并不是閉關思考對策,而是用拖延法,將事情拖冷了\\拖淡了,然后好和稀泥。如果雙方還不服,便會被各打五十大板,直到服為止…

  難道又一次徒勞無功的重復嗎?,徐階心中無力的吟道,他簡直都要絕望了。

  細雨蒙蒙,通州碼頭上仿佛籠罩了一層白氣,沈就穿一身薄薄的棉袍,一手撐傘,一手抱著平常,站在官船棧橋上,雙日滿是柔情的望著自己的妻兒。

  阿吉和十分少不更事,只為能得到不同的體驗而歡呼雀躍,在他身邊瑣來蹦去。歡呼道:“坐船嘍。坐船嘍…”

  娘也撐一把油紙傘,低頭小聲道:“老爺,您真不跟我們回去“當官不自由”,沈就輕聲道:“哪能隨便離京呢?”

  “要不,妾身也留下來吧。”柔娘小聲道:“您身邊總得有個伺候的。

  “平常怎么辦?”沈就低頭看看熟睡的兒子,輕笑一聲道:“他可是一刻離不了母親的。”

  “平常也留下。”柔娘小聲道。

  “不行。”沈就搖搖頭,斷然道:“誰也不許留,連若菡都被我迷暈過去,送到船上了,你還感受不到我的決心嗎?”若菡每日起床,都要服用那‘養榮丸,的,但今早卻吃了沈就請李時珍配的加料版…就是那曼陀羅花所制的麻沸散…還沒反應過來,便昏睡過去,據說要兩天才能醒過來。

  盡管沈就什么澈對她說,柔娘也感覺到,這是有大事要發生。她緊緊拉著沈就的衣角,紅著眼道:“老爺,您可不能有事兒啊。”

  沈就拍拍她的臉蛋,笑道:“傻丫頭,放心吧。有大師保佑著我呢,誰出事兒我都不會有事兒。”說著看看船頭,對船老大道:“準備chufaba分別的時刻到了,他親親懷里的平常,小心的遞給了柔娘,又蹲下身子,摟住兩個兒子,輕聲道:“要聽話,別老惹你們娘生氣,要像個大人一樣,保護咱們家…

  阿吉和十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親親爹。”沈就笑笑道,兩個孩子便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脖子小嘴在他兩邊腮上使勁親了一下,發出響亮的啵,地一聲。

  沈就抱著兒子柔軟的小身子,是真不含得放手啊,鼻頭一酸,險些紅7眼圉。

  他趕緊深吸口氣,抱著兩個兒子起來,將他倆交到鐵柱懷里,沉聲道:“兄弟,該囑咐的我都囑咐你了,咱們兄弟一場,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鐵柱重重的點點頭,沉聲道:“除非屬下粉身碎骨,否則誰也別想動夫人和少爺一根汗毛。”

  沈就點點頭,道:“拜托了!”說著便一揮手,示意他趕緊上船。

  鐵柱深深望他一眼,便抱著兩個孩子轉身走了,阿吉和平常起初還很開心,但看沈就不跟著,就大聲呼喚他…等踏板轍下,船緩緩駛離碼頭時,兩個孩子終于知道,競要跟老爹分開了,便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爸爸,我要爸爸…”

  聽到那稚嫩而悲切的童聲,沈就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于不可擠止的淌了下來…雨越下越大,他索性拋掉傘,讓雨和淚混合在一起,誰也分不清楚。

  因為淋了雨,從通州回到北京,沈就便感冒了,不停地打噴嚏、流鼻涕,裹著三床被子還覺著冷。心中不禁暗暗自嘲道:這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有病,自然要看大夫了,大夫,自然要請最好的了,而最好的大夫就在府上…

  李時珍被三尺從資料堆里拉過來,看了看沈就的舌苔,試了試他的脈搏,便道:“不過是偶磁。風寒,多喝紅糖姜水,蓋得嚴實點睡一覺就好了。”說完就要回去繼續自己的工作。

  沈就卻拉住他不放,堅決道:“你必須給我開藥!”

  李時珍聞言譏笑他道:“當官的就是怕死啊,這要擱在老百姓身上,哪個不是扛扛就扛過去了,就你們的身子金貴。”話雖如此,他還是提筆列出個祛風寒、培元氣的方子,給三尺照方抓藥。

  按照他所想,沈就第二天也就該好了,誰知次日同一個時候,三尺又跑過來,急惶惶道:“李先生,我家大人病重了!”

  李時珍也是一驚,擱下筆道:“帶我去看看。”快步走到沈就臥房,見他蜷在床丶上一動不動,李時珍趕緊過去,拉起沈就的手,沒過幾息就變了臉色。剛要說話,卻感到手一緊,被沈就用力攥住。

  “你滌病…”李咚珍小聲道。

  ;,我沒病”,沈就輕聲道:“可我被魘著了,所以昏在床丶上“這不睜著眼說瞎話嗎?”李時珍翻翻白眼道。

  “你想不想除掉嚴黨?”沈就輕聲道。

  “做夢都想。”李時珍道:“你被魘著了,就能除掉嚴黨?”

  “是的。”沈就點頭道:“就是神崎。”

  “瞎說”李時珍哂笑道“當我三歲孩子呢;!”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沈就問道。

  “你騙得還少啊?”李時珍怨念深重。

  “嘿…”沈就不禁無語,小聲笑道:“我說過大話嗎?”

  這個李時珍還真沒印象,便誠實的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你還真謹慎!”沈就笑罵一聲道。

  “我相信你…”李時珍卻突然道:“說吧,想讓我做什么?”

  沈就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們真是對彼此無比了解啊…”

  既然被魘著了,那就不是大夫的治療范圍。當天下午,三尺便去附近的太平觀里,請了專門驅魔的道長來家,又是畫桃符,又是燒黃紙,還殺了一條可憐的黑狗,整整折騰了一宿,翌日一早才回去。

  且不說沈就這邊復原了沒有,單說那驅魔的道士回到觀里,跟掌門回報一聲,交了沈家給的錢財,便回房睡覺去了。

  那掌門閉關修煉三日,便換上青色的道袍,坐著牛車往西苑去了,他是藍神仙的記名弟子,每月會有一天入宮服侍。

  朱紅的宮門內,又將上演一場怎樣的大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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