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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五章 活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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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378第四七五章活見鬼。大帳中,徐海猛得拔出長劍,用盡全力向下砍去,將面前的大案劈成了兩半。

  尖利的木屑四處飛濺,徐海轉過頭來,面色鐵青的句道:“從此以后,我與那廝恩斷義絕!”

  見他終于下定決心,徐洪與何心隱都十分興奮,兩人一齊道:“我們這就點齊兵馬,去找那葉麻子算賬!”

  “囁,”誰知急驚風遇上了慢郎中,徐海卻嘆口氣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急死啊!”

  “二位兄弟肯定覺著,我變了,變得軟弱了、猶豫了,不像原先那么干脆利索,對不對?”徐海拉著他倆坐在椅子上道。

  “我倆不敢。”兩人來了個更勝肯定的否認。

  “愚兄我也是沒辦法啊,有道是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徐海無奈的搖搖頭道:“若是原先,咱們兵馬齊整,老二你的部隊也在的時候,葉麻他要是敢這樣,我早把他給滅了說著自嘲的笑笑道:“要是我的實力未損,給他個膽子,也不敢這樣。”

  見兩人低下頭,徐海也放緩聲音道:“現在咱們只剩下八千來人。而葉麻子有五千多,還有辛五郎三千多,加起來跟咱們人數差不多。而且他們一直養精蓄銳、以逸待勞,真的打起來,根本不怕咱們。”說著使勁拍拍他倆的肩膀道:“這個時候,只能智取,不能力敵!都回去想想,看看有沒有什么好辦法,咱們三個臭皮匠,湊個諸葛亮出來!”說完把兩人趕出帳去,便急匆匆回到后面,與他的翠翹團聚。

  夫妻倆小別勝新婚,自然如膠漆似相投,恨不得貼在一起,只是一個多月沒修面洗澡的徐海,總是不得近王翠翹的導,因為他太臭了。

  “熏著孩子,快去洗洗去。”王翠翹把他攆到帳后,要給他打水洗澡。徐海哪里舍得用她,把夫人推到前面道:“你只管歇著。我馬上就來。”便三下五除二。扒個光豬,跳到澡盆里。搓了半斤泥下來。

  洗劇干凈,他便扯件衣服出來,咧嘴笑道:“你檢查檢查?。

  “丑死了!”王翠翹卻皺著眉說,“你看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徐海是穿的一件名為“油疙瘩。的僂式浴袍,長可及膝,露出一雙毛聳聳的大粗腿,自己都覺著很不雅。撓撓頭笑道:“就是圖個舒服,你不喜歡,我馬上就換。”

  不一會兒,從帳后轉出來,已經穿上了整套的衣帽鞋襪,打扮的如富家翁一般,跟妻子相見。

  “這才好看嘛。”王翠翹滿意笑道:“好好的大明衣冠不穿,卻要披那些僂寇的破布。”

  徐海呲牙一笑,把妻子攬在懷里,一坐下道:“都快當媽的人了,說話還唔唔呱呱,半句不肯饒人。”

  “怎么,嫌人家煩了?”王翠翹嬌嗔道:“我原先一天說不上幾句話。你就變著法子逗我開口,現在我說話多了,你卻又嫌煩了。

  徐海頓時叫起撞天屈道:“我哪里敢啊,你說每句話,我聽著都像唱歌一樣哩。”

  “諒你也不”王翠翹輕笑一聲道:“我來問你,真的歸順朝廷了?”

  “那個呀”徐海撓撓頭,陪著笑岔開話題道:“你老遠地來,肚子一定餓了,什么話都等吃了飯再說。”的”至少徐海看來如此,但王翠翹卻一筷子不動,這讓他十分奇怪道:“怎么不可口嗎?”

  “不是,還沒告訴你,我已經吃齋了。”王翠翹輕輕搖頭道。

  “吃齋?放著好好的肉不吃。吃什么齋啊?”徐海大搖其頭道:“你現在可是兩個人在吃飯,哪能吃齋呢?”

  王翠翹只是搖頭不語,徐海郁悶道:“好吧好吧,我叫他們弄素菜給你吃。”

  “不用了”王翠翹打斷他的話說,“我吃白齋。”

  “白齋。就是只吃米飯,徐海一聽就跳起來了,大聲道:“那怎么行?”說著作揖道:“我的姑奶奶。甭管你唱的是哪出,看我和未出世的孩子面上,您老就開了齋吧!”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粗魯蠻橫的徐海,在溫柔而倔強的王翠翹面前,竟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別管我。”王翠翹輕聲道:“我已經立下宏愿,為了洗消你的罪孽,讓我們的孩子能順利降生。我會一直這樣下去的。”

  “可你的身體哪能受愕了?”徐海幾近哀求道:“孩子整長身體呢。你可不能虧了他。”

“沒事兒,東南老百姓被你禍害的吃糠咽菜,孩子也一樣能生下來。”王翠翹淡出近!“身子弱了。我可以給他補討要是陰德損了。舊凡也補不回來的  徐海拗不過她,只好用一個上等的瓷碗,盛一碗飯,推到了她面前。王翠翹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但她打定主意。要讓丈夫回心轉意。是以并未軟化,將飯碗輕輕推了回去,道:“我不能用這個碗。”

  徐海簡直要崩潰了,他拿頭磕著桌面道:“我的姑奶奶,這又是什么道理?”

  “這個碗我用不得。”王翠翹指著上面的花樣道:“這碗上有青松白鶴、還有南極老壽星,上面還有字。恭賀父母七十雙壽,顯然是人家子女給父母做壽燒的“壽碗說著深吸一口氣,擱下那碗,幽幽道:“這種東西會落在你手里。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僂刀一揮,讓人家雙雙去見閻王了”

  徐海面上一陣青、一陣紅,胸脯劇烈的起伏,舟來實在忍不住,一推飯碗起身怒道:“真掃興”。便氣呼呼的別過頭去,生起了悶氣。

  見他真生氣了,王翠翹也不免心中惴惴,可也不會顯出畏懼的樣子。只是將一碗白飯上倒一些菜湯。優雅從容的吃完了。

  等她擱下筷子,用手帕輕拭嘴角時,偷眼去瞧徐海,只見他已經恢復了平靜,但臉色蒼白青,雙眼倦怠無神,眼角的皺紋也無比的深玄。竟是從未有過的軟弱。

  見自己男人這樣,王翠翹的心一下子軟下來,她走上前去,去拉徐海的手,卻被他甩開,她又摟住他的頭,徐海網想掙扎,怕傷到孩子,便不敢動了。

“我不是有意傷害你,若是只有我們倆”王翠翹輕聲道:“我就是擔驚受怕也認了,若是你哪天死于非命,我大不了一死了之,跟你去黃泉做一對鬼夫妻,倒也比現在快活。”說著幽幽一嘆道:“可這孩子每一次胎動,都會引起我強烈的恐懼,我不知道,他生了來會面臨一個怎樣的命運,明山,為了孩子,金盆洗手吧王翠翹晶瑩的淚珠滴落在徐海的掌心,他緊緊一攥拳,長嘆一聲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可江湖這條不歸路,走上之后,想要下來,又是談何容易啊,出現在眾人面前。

  “大哥,那王秀才又來了。”徐洪稟報道。

  “哦”徐海抖擻精神,強笑一聲道:“難不成又有好事兒了?”他還沉浸在沈默厚禮相贈的快感中,心情放松的接待了老朋友王錫爵,以為那位財神爺又要送錢給他了,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王錫爵表情嚴肅,疾言厲色的質問徐海,既然答應歸順,為什么遲遲不見下文;既然說要撤軍,為什么還在吳江逗留?

  前后態度的巨大差異,讓徐海無比震驚,道:“難道貴方的情況有什么變化?”

  “無他!只是我們大人的時間寶貴、耐心有限,不可能跟你一直蘑菇下去王錫爵撣撣衣袖道:“現在我數萬大軍已完成集結,消滅爾等只在我家大人一念之間,只是不忍將軍一世豪杰,落得個身敗名裂。我家大人才一直隱忍不。但現在,我家大人的耐心就要耗光了”說著拱拱手道;“言盡于此,請將軍好自為之吧!”說完便拂袖出了大帳,徑直離了徐海軍營”他是一刻不敢多留,唯恐給海情緒失控,把自己咔嚓了。

  大帳里鴉雀無聲,只有一群男人粗重的呼吸聲,徐海終于明白,沈默那溫情脈脈的面紗下,一樣有著鋒利的獠牙,同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如果在從前,他自然不怕,打就打唄!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何況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可現在,來自各方面的重重打擊,讓他銳氣盡  他已經并不是那個叱咤風云的差天平海大將軍,而只是一個實力受損,雄心不在、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普通男人了,,

  思來想去,他終于一坐在長凳上,泄氣道:“說說吧,你們怎么想的?”

  徐洪持一貫論調道:“咱們抄家伙就去滅了葉麻子!,自然被他哥選擇性忽視了。何心隱則說,咱們把葉麻和辛五郎約來,就說賠不是。重歸于好。然后把他們逮起來,往官府一送,不就完了么?,

兩斤,笨蛋的建議果然毫無意義,徐海只好自己開動腦筋,只聽他無限感懷道:“我徐明山半生東征西討,攻城掠地,大軍所到之處,官軍聞風而逃,大明的半壁江山都在我的屠刀下戰栗!現今,我即便向手下敗將投降,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等到過去這一關,咱們依舊海闊天空。或者歸隱泉林”無論怎么選擇。咱們都得以保存實力為重。記住。手中的兵,便是我們安身立命的資本,到什么時候也不能忘了!”x亍,興奮道!“大哥你說的太好了我聽了渾身舒  何心隱也道:“大將軍一定有兩全其美的法子了。”

  徐海微微一笑,斜眼瞅著兩個弟兄。慢悠悠問道:“知道淅江那些小日本,支援辛五郎的艦隊,現在在哪嗎?”

  “吳泓江朱涇口。”徐洪道:“大哥的意思是”

  徐海摸一把網刮過,卻又胡子拉碴的下巴道:“那些船上可沒刻著他辛五郎的名字!”

  “大將軍要搶們們的船?”年隱“驚喜。道。

  “搶多難聽?”徐海狡黠笑道:“應該說“借。用一下。”說著便低聲吩咐道:“下午我親自帶隊出,假托辛五郎之名,接近朱涇口那支艦隊,趁其不備,突然難,殺掉護艦的小日本!奪下”哦不。借用他們的艦船一下。”說著自己都得意的笑起來道:“此乃一石三鳥之計。”

  “哪三只鳥呢?”徐洪的智商雖不高,但捧咀綽綽有余。

  “其一,這一手足以向沈默交差了。省得他總覺著我白拿錢不干活;其二,震懾一下那兩個王八蛋,讓他們知道,馬王爺什么時候都是三只眼!”徐海表現出的精明,與面上的粗豪截然相反:“第三,我們有了船,吳泓江便成了咱們寬敞的退路,再也不愁回不去海上了。萬一官府跟咱們玩陰的,咱們弟兄也可以三十六計走為上,回到茫茫大海。誰還能耐咱們何?”

  徐洪腦袋難得靈光一下,道:“可是大哥,黃浦江口有蘇松水師啊。”

  “放心吧,沒有俞大獄的蘇松水師,就,像網眼大如斗的篩子,根本攔不住咱們弟兄!”徐海說著有些郁悶道:“話說回來,要是俞大敬在。咱們弟兄哪會來蘇州蹼這趟渾水?”退。明軍對他的忌憚,是有道理的。他次日夜里便率領兩千精銳,趁黑摸到了接應辛五郎的船隊邊。

  派了一隊僂人前去麻痹值夜的真僂,徐海的水鬼趁機潛到船上,將睡夢中的真僂一一殺死。雖然后來驚醒了早本人,但有備攻無備,何況他的手下都身手高,經驗豐富。自始至終占盡了便宜,最終付出極小的代價,消滅了這些日本人。

  滿江火光中,徐海大一艘船上,望著手下將未受損的戰船駛到安全地帶,心中充滿了自豪,有這幫強有力的兄弟在,天下,大可去得!

  “大哥,我們接下來去哪?”徐洪意猶未盡的舔舔臉上的鮮血,方才僧多粥少,他才殺了兩個就沒得玩了。

  “去蘇州!”一會想起那使者王秀才疾言厲色的樣子,徐海就氣不打一處來,,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想到這,他將指節按得叭叭作響,恨恨道:“完成了沈知府的任務,咱們要獎賞去!”一有了船。他就像有了水的魚,不再擔心退路問題了。

  “好嘞!”徐洪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聞言興奮的傳令去了。

  夜色中,船隊掉頭,往蘇州城方向駛去,徐海站在船頭,盤算著這次該要五十萬、還是一百萬,在一場勝利之后,那些憂懼驚恐,全都被拋到腦后去了。

  然而,這種好心情沒持續多久。因為前面的戰船停下來了,徐海皺眉問道:“怎么回事兒?”

  “大將軍,前面鐵索攔江,咱們過不去了!”驚慌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慌什么!”徐海強作鎮定道:“八成是明軍為了防備辛五郎他們下的,不是針對咱們的  話音未落,便聽身后一聲炮響。緊接著便矢石俱下,炮聲響成一片。

  徐海在萬分恐懼中回頭,只見微亮的天先,中,滿眼都是“俞,字大旗。在一艘艘撕掉偽裝,從蘆葦蕩中沖出的戰艦上飄舞”

  “俞大獄,他怎么會在這呢?”徐海失聲驚叫道,這真是活見鬼了。

  那支突然殺出的明軍艦隊,呈完美的側面攻擊隊形,將徐海的退路擋得嚴嚴實實,而在艦隊的中央。那艘巨大樓船上,赫然立著一位頭花白卻虎背熊腰的戎裝將軍,不是被捉去北京的俞大獄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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