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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零章 東南攻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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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東南文武隆重推出的張真派去三巢剿匪,再用唐汝輯解來的銀子打走了各省的巡撫、總兵。沈默終于可以暫時將目光從贛粵一帶收回,轉而放在淅直贛交界的銀礦上,鬧事的礦工已經占領了所有的礦山。將朝廷派來的礦監和監工全都趕出了礦區,那里百姓幾乎是全民動員上山挖坑。一片熱火朝天。沈默現這是比三巢叛亂更棘手的事情。因為前者是公開與朝廷造反。沒什么好說的剿滅就是,而后者卻不能簡單的歸攏為造反”他們并沒有進攻州縣村鎮。也沒有濫殺無辜,只是占據了礦山,開掘理論上屬于國家的銀礦。

  直覺告訴沈默,不能單純靠武力解決銀礦的問題,他找來衢州地方的官員,向他們反復詢問那里的情形,想要弄清楚,事情的根源在哪里。但結果讓他大失所望,地方的官員們要么是支支吾吾,要么是不得要領,都說不出個丁和卯來。

  沈默并不是嚇。天真的人。他十分清楚,地方官員們之所以采取這樣的態度。是因為在那些瘋狂盜掘的銀子中。必定有屬于他們的一份。按王本固的話說,就是這種“官匪勾結,蛇鼠一窩”導致了衢州銀礦的騷亂。

  在拿不出什么太好的辦法之前。他只能申斥這些官員一番,讓他們盡快恢復秩序,否則別怪本座不客氣”,但這種不痛不癢的恐嚇。估計直接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起不了什么作用。

  銀礦這邊不得要領,那邊僂寇來犯的警報又頻頻響起,雖然事后證明,不過是小股海盜作亂,旋即便被撲滅了。但嘉靖三十五年。幾十個僂寇便沖到南京城下的悲劇還歷歷在目。這樣的事情再生一次,就足以讓他終生蒙羞,沈默哪敢掉以輕心。于是每次有警他都密切關注。哪怕是半夜里,也會坐等結果,只有警報解除了,才能睡著。但東南六省的軍情都會匯集到他的桌前,結果便是警報頻傳,沈大人夜夜失眠。

  白天里又有羔不清的人要接見,一個接一個的文件要批復,讓他的神經始終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卻不能有絲毫疏忽。因為每一道命令,都會改變成千上萬人的命運,對東南政局帶來難以估量的影響。

  這么大的壓力驟然上身,讓清閑慣了的沈默,感到十分的痛苦。

  沈默陷入了深深的焦慮與煩躁中,這是他之前十余年官宦生涯。從未有過的痛苦。即使在蘇松擔任巡撫時,也從沒這么大的壓力。這時他特別想念起歸有光、海瑞、王用汲等一干得力部下,正是因為有了他們,自己才能不被這些日常事務纏身,只需專心考慮大方向的問題便可。

  雖然自己這個經略,注定只是過渡性人物,但誰也不知道這個過渡期,是一年還是三年,所以雖然沒必要開府設衙,但確實到了物色一批得力的幫手的時候了。

  蘇松那邊。王用級和歸有光是不能動的。那里需要的是穩定,只有一咋,穩定而寬松的環境,才能讓萌芽中的工商業蓬勃展。所以不能抽調老巢的人手。

  好在他多東來嵌孜不倦,培養的人脈。已經開花結果,可供使用了。也到了把他們都拉出來歷練歷練的時候了。沈默便把目光投向北京。寫信給徐閣老訴苦,向他請求調陶大臨、孫鋌等人南下相助。幫自己撐起局面來。

  但兄弟們雖然親,但都是品級不低的朝廷命官,不可能在經略府上。幫他分擔日常事務,所以他還是覺著缺了些什么人。

一一一小一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小  直到有一天,季本和王畿來看他,見沈默身邊除了護衛,便沒有什么幫手,不由奇怪道:“難道你一直自己忙這一攤子?”

沈默恭敬道:“孩兒勉力支撐而已  “我的天哪季本和王畿這個汗啊。季本難以置信道:“你現在是堂堂東南經略,卻還事必親躬,傳出去誰也不會相信吧?。王畿也吃驚道:“尋常一叮,知府。還得有幾名幕友幫忙呢,你身為東南軍政牧。怎能沒有十咋。八咋。的記室參軍呢?。記室、參軍曾經都是官名,指軍旅中的文職官員,相當于秘書、參謀一類。

  本朝精簡吏制。不再有食朝廷俸祿的記室、參軍,但大僚們時常奉旨承擔某項軍事任務,沒有參謀秘書機構是不行的,所以只能在某一項專門費用中支出,專門聘請一批文人入幕。處理日常文書,并出謀戈策。作為自己的智囊團,為了給一個好聽的頭銜,便用記室、參軍稱呼。

  但等到任務結束。或者將帥易人,幕府解散,這些人跟朝廷也就沒有任何關系。

沈默的苦惱正在于此,現在東南大僚已經易人,但胡宗憲的幕府卻留了下來,文案、錢谷、刑名俱全,足以支撐經略府的運轉,但沈默哪能信江前任留下來的人。蚊簡單的雜務壞可以讓他們開四系到軍機要務的可不敢交給他們了  不過沈默早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得找些貼心可用的人來幫忙,他想起了自己的故鄉,那里可是有名的師爺之鄉,仔細回憶了一下。在昔日的同窗中,選了幾個忠誠可靠、又不失機靈的人選,已經命人暗中考察去了。只是那都是些個從未參過政的布衣。估計來了也幫不上什么忙。

  聽了王季二個師長的感慨。沈默突然想到,兩人曾經是政府官員,他們的官場故舊肯定很多,便笑道:“徒孫正為此事犯愁呢,二位師公可一炭要幫忙啊。”王畿是沈煉的老師,沈默這樣稱呼他們是應該的。但他現在身為東南最高軍政長官,還如此畢恭畢敬,確實讓兩咋,白胡子老頭倍感受用。

兩人捻須微笑,季本道:“你年紀輕輕。就能統領六省,實在是我們左派之光,也讓我看到了戰勝右派的希望。”王畿也笑道:“是啊,幕府人選你不用操心。我們會給你物色最忠誠可靠。精明干練的幕僚。不過  “不過什么?。沈默心說最討厭這倆字了。

  “有道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王畿道:“能幫你處理日常事務的記室好找。但能幫你出謀共策,運籌帷幄的智囊,可刻難尋了。”

“是啊沈默點頭認同道:“徒孫也是深感,身邊缺少這么一位,能為我排憂解難的。”季本突然笑笑道:“其實文長就是難得的智囊,不過他,嘿嘿。不太靠譜  “哈哈,”王畿也笑道:“是啊,優秀的幕僚應該低調,他太張揚了說著正色道:“其實我淅江有一批很厲害的文士,個個都是一時之選,不過,”

  “又是不過沈默心里無力的笑道。

“不過他們都曾被胡宗憲召集在幕下王畿道:“現在紛紛歸隱。要想再請他們出山。實在是難啊  “是呀季本道:“茅鹿門、沈句章鄭開陽,都是博學多識,胸有機榜的大才。且對軍機要務極為搶熟。除了茅坤現已出仕之外,其余兩個,你都可以嘗試著延請一下。

  “師公也說過”。沈默先是一喜,若是能得這兩位相助,自己經略東南的把握肯定大增,但想想又苦笑道:“他們都歸隱了,想再請出山。恐怕是很難的雖然說白了。東主與幕僚只是雇傭關系,但那些愛好名聲的文士,讓他們出山入幕便勉為其難了。且受,忠臣不事二主。的思想影響,一般不會再效力第二個東主,以免被人笑話。

季本也深以為然,三人對著一陣愁。突然王畿爆出一陣大笑,哈哈”顯然意識到了什么。只見他搶掌笑道:“這真是天助拙言。也許別人請不來這二位。但你一定可以  “師公何出此言?。沈默問道。

  “這兩人原來跟你都有瓜葛”。王畿便如數家珍道:“先說沈明臣,他是胡宗憲幕府中最年輕的一個,年紀跟你差不多,才氣也很大,不過就是不如你會做人,沖撞了胡宗憲,負氣回家了。這應該是最容易說服的一個,因為他父親沈文禎乃是你家大伯的至交好友,兩人還認了同宗。你知道該怎么辦了吧?”

  沈默點頭笑道:“孩兒明白了。”但他最渴望得到的,還是那位的作者鄭開陽。哪怕是三顧茅廬,也想把這個跨時代的天才請來,便輕聲問道:“那后一個呢?。

  這時在一邊琢磨的季本也搶掌道:“我想起來了,那鄭開陽曾經拜昆山大儒魏校為師,與他同學的小還有個叫歸有光的。”

  “歸有光?”沈默驚喜道:“是現在的蘇州知府嗎?”

  “可不正是他”王畿點頭笑道:“兩人都是魏莊渠的得意門生,后來分別迎娶了他弟弟魏癢的兩個女兒,又成為了連襟說著有些唏噓道:“按說兩人文名在外,又都是忠厚樸實之輩,應該早早登第才對。可不知什么原因,連年科場失利,最后僅一個舉人,一個監生而已。當然后來的際遇也是天壤之別,歸有光當上了全國最富的知府他卻還是布衣幕僚,落拓無依,你絕對有可乘之機!”

  沈默也覺著不可思議了。道:“莫非真是如有神助?”

“那是兩叮,老頭眉開眼笑道:“你刻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瑰,寶,廣大王學的重任。一定落在你身上  沈默是真受不了這種宗教狂熱般的老頭。但誰讓人家是長輩,他也只能隨他們怎么說。

  兩人又說,他現在也該逐漸開始講學了。當年陽明公就是一邊剿匪。一邊講學,兩手抓兩手都很硬,結果抓出了無可匹敵的文治武功。他應該效仿王陽明,也開始在書院、文社中露面,宣講自己對王學的獨到見”

  沈默連忙謙虛的表示,自己還很稚嫩。不敢班門弄斧,但王畿告訴他。其實沒幾嚇。人能洞徹林中花樹、知行合一的,他只需要準備好優美而充滿玄虛的說辭,便可以登臺講課了,以他的身份,必可名聲大噪,至于有沒有內容,根本不重要。

  沈默笑著答應。但心中暗嘆。人都說淅中左派好清談。所以不如務實的江右學派更加為朝中大員接受,看來并不是虛言。

  三人說著話。已經到了中午,沈默請二位師長用過午宴,兩人便要告辭了。沈默留他們多住些時日。兩人卻說要去寧波參加一年一度的瘦西湖文會,據說將有好幾場辯論等著他們。所以得早去了養精蓄銳。

  沈默便笑著祝二人旗開得勝,王畿和季本也祝他好運,又向他保證。會盡快為他物色幕僚人選,并且會給鄭若曾和沈明臣寫信,幫沈默說合。

  沈默再一次道謝,一直把二位師公送到官船碼頭,看他們上了船,才要轉回,卻見朱五面色凝重的從遠處小跑過來,走進了來不及行禮,便沉聲道:“南京兵變了!”“哦?”雖沈默早京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么多個省,肯定有出亂子的地方。但他萬萬都不想是南京,那里是帝國的留都,太祖皇陵所在,直接牽扯到北京的神經,實在是亂不得的。

  定一定心神。沈默低聲問道“什么情況?”

  “據說是因為停了一部分餉銀,振武營的驕兵悍將鬧將起來。”朱五道:“兵把南京戶部衙門給圍了。”

  “嘿,,這些兵大爺。”沈默一攥拳道:“真是無法無天了。”

  “大人,這件事必須妥當處理。”朱五最知道其中要害。低聲道:“萬一鬧大了。您肯定要弓咎的。”

  “不用鬧大了。”沈默苦笑道:“現在我亨得上疏請罪了。”想當年幾十個僂寇沖到南京城下。雖然連城墻都沒摸著,但依然讓南京兵部尚書下了獄,胡宗憲也受到重重處分,皆因為驚擾到太祖皇陵。這可是天大的罪過啊。

  “可要是鬧大了,點不只是請罪的問題了。”朱五道:“咱們得趕緊兵。把事情鎮壓下去。”

  “說得簡單。”沈默搖搖頭道:“南京城周圍十幾萬軍隊,南京戶部肯定不只虧待振武營一家吧?”

  “應該不會的。”朱五道:“振武營可是戰功赫赫的勁旅,就是偏心,也該先向著他們才對乙”

  “是啊。”沈默喝嘆一聲道:“既然他們都有怨氣了,那別的營肯定也一樣,只是沒他們敢鬧罷了,可我們要是處置稍有不當。說不定就會打馬騾子驚。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這顆腦袋可抵不住。”其實沈默還有另一方面的顧慮,那就是南京的獨特地位,那里光二品大員就有十來個,三品的更是不計其數,所以即使胡宗憲在的時候。也向來不過問南京的事情。

  現在事態還沒弄清楚,南京也沒向自己求援,實在是不好貿然插手。

  不過他也不敢掉以輕心。命戚繼光點齊本部四千兵馬,并六千杭州駐軍。隨時準備出。

  結果到了晚上。南京方面就來了求援的信使,并帶來了更詳細的情況一振武營已經攻破戶部衙門,沒有逮到戶部尚書馬坤,卻把戶部侍郎黃恐官捉住殺掉,尸體掛在了牌樓上”當然,這已經是兩天前的事情了。

  南京眾官員請沈經略立剪兵平叛,“翹以待、苦盼天兵。雖然沒看到南京兵部尚書張餐的正式行文,但沈默也顧不了那么多了。馬上命令部隊連夜啟程。親率部隊趕往南京。

  漆黑的夜色中。沈默滿臉的無奈,暗暗搖頭道:“默林兄啊默林兄。你留下的這個位子,哪里是什么寶座?分明是火山口嘛!”

  一路上車船相繼,不停趕路。就算是戚繼光鍛造的鐵軍也吃不消,三天后抵達南京城外時。隊伍已經是人困馬乏,只好停下休息。

  舁一步抵達這里的朱五。為沈默帶來了最新消息,叛軍并沒有控制整座南京城,只是包圍了六部衙門,捉拿了不少朝廷官員,但萬幸的是,南京城雖然噤若寒蟬,但大規模的打砸搶并沒有開始。

  “莫非有神靈保佑?”聽到這個消息。沈默吃驚道。

  “那倒不是。”朱五道:“因為振武營官兵都是南京本地人。鄉里鄉親的,確實不好下黑手。”

  “原來如此”沈默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大半。陌生的字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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