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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三章 無可奈何花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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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人蓋房子喜歡用木頭,哪怕皇宮也不例外,木結構房屋確有其優點所在,比如建筑迅速、美輪美奐,成本也比較低廉之類,但缺點也很明顯,如不耐歲月侵蝕之類,但從居住角度考慮,最大的缺點就是怕火。尤其是天干物燥之時,那真是一點就著,一燒就是一片。

  所以我華夏時常出現火災,尤其是木建筑鱗次櫛比的皇宮,更是重災區,哪個朝代都有幾次,可像大明朝嘉靖年間這樣頻繁的,卻極其罕見”或者說,像嘉靖皇帝這樣容易遇見火災的,絕對是絕無僅有。

  據有司統計,御極至今四十一年,皇宮中共發生火災二十一起,最嚴重的一次,將紫禁城三大殿都給付之一炬,甚至連皇后都燒死了。這還不算皇帝幾次在行宮中遭遇火情,因此人們私下送給道君皇帝一個外號,名曰“火德星君。

  如此頻繁的火災當然不會是無緣無故,它跟嘉靖的日常活動有直接關系,這位皇帝整天在宮里焚香煉丹,燒紙打瞧,哪一項不是火光四起?當然,要是皇帝自己練,也不至于引起那么多的火災,偏偏他還養了大幫的道士在宮里,大家一起煙霧繚繞,時常還會發生爆炸,火災不頻繁才怪哩。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嘉靖四十一年三月,春闈結束后沒過幾天,皇帝居住的玉熙宮,又發生了一場大火,

  事情的起因沒什么好說的,還是皇帝修煉走火,一道符紙點著了墻角的帷幔,火苗很快便竄了起來。眼看著就上了房頂。有道是久病成良醫。嘉靖早就在一次次火災中鍛煉出來了,一面大叫道:“走水了!”一邊收拾好重要的印章奏本、珍貴丹藥,用塊黃緞子卷個包袱,等黃錦和陳洪沖進來,他都把包袱打好結了,甚至還是個漂亮的蝴蝶結。

  于是陳洪背著包袱,黃錦背著皇帝,在一眾小太監的簇擁下,往精舍外跑去,此事春天風干物燥,火勢蔓延的很快,當跑到院子里時,整個謹身精舍都已經火光一片了。

嘉靖倒是鎮定,看看火情道:“玉熙宮是保不住了,別在這兒費力了。全力保住別處吧  這時候太監們提著桶、抬著甕、推著水龍來了,開始噴水救火無奈東風呼嘯,火借風卑,越燒越猛。根本沒法撲滅。

  不幸中的萬辛是,嘉靖遭了多次火災后,非常注意外部防火,宮中諸門摒棄木料,皆用磚砌,宮殿間還留有防火通道,所以火勢雖大,并沒有蔓延開來,人員死傷也不重。

  但看到自己住了多聳的寢宮被燒毀。嘉靖還是很傷神,尤其是一想到那么多的法器寶物,都被件之一炬。他就更加心揪,披著個毯子坐在空地上,不停的唉聲嘆氣。

  這時候,黃錦在邊上輕聲道:“皇上,徐閣老來了。”

  嘉靖點點頭,看一眼徐階道:“來得真快啊?還沒睡嗎?”

  徐階恭聲道:“是的,有幾個省的折子明天必須回,所以微臣趕了個通宵。”說著道:“地上流,先請皇上去無逸殿歇著吧。”

  “守著這么大堆火,怎么會涼呢?”嘉靖搖搖頭,拒接了徐階的好意。

徐階只好陪皇帝在那站著,嘉靖看他一眼道:“你先回去辦差吧,別耽誤了公務  “天大地大皇上最大。”徐階道:“此刻皇上的寢宮被燒,主上憂心仲仲,為人臣子有多大的事情都要放一邊,要全心全意為陛下排憂解難了。這是微臣看來,最要緊的事務。”明明是拍馬屁,但他說的義正言辭,仿佛在反駁皇帝一般。讓嘉靖絲毫覺不出是拍馬屁來,但仍感到十分受用,感動的點點頭道:“難得愛卿有這份心。”見徐階還站著,便吩咐黃錦道:“給徐閣老搬個錦墩來。”

  徐階趕緊遜謝,嘉靖卻道:“今后你就坐著吧,這么重的國事都壓在你一人身上,聯不忍我的定海神針多受累了。”

  徐階感動的差點哭出來,口中道:“微臣不累,何況還有嚴閣老。也是整天在內閣盯著呢。”

  “他不添亂就不錯了。”嘉靖淡淡道:“陪聯說話都顛三到四,說了上句忘了下句,還老是聽不清。”由于嚴世蕃居喪期間,不能入值朝房,替老父奏對應付,這下老嚴嵩可就作了難,對各部各省的公文難于批奏也倒罷了,可有時嘉靖皇帝心血來潮,讓太監把他叫去,讓老嚴嵩擬旨草文,寫個青詞啥的。可憐嚴嵩老眼昏花,老腦袋早就轉不動了。又沒了嚴東樓照應,這下可現了原形,奏對多不中旨,青詞也不合圣意,使得嘉靖帝大為失望,只好將這些都交給徐階,讓嚴閣老不再務實。只負責國事咨詢,也就是配皇帝聊天而已。

  徐階嘆口氣道:“嚴閣老畢竟八十四了,微臣都不敢想能活到那么大年紀,他老人家卻仍能侍奉帝側,這份心是誰也比不了的。

  ”人家問習明八十二,他卻給人家硬加了歲,好在嘉靖也不清公哪屁家伙到底八十幾了。

  這番話明著是夸嚴嵩長壽、忠心之類,實際上卻是暗貶他是個尸位素餐的老朽,不過徐階深諳嘉靖的心思,所以說的讓皇帝聽不出刻意來。

  嘉靖帝不由點頭,問黃錦道:“嚴閣老來了嗎?”嚴嵩現在把西苑當成家了,整天住在嘉靖給建的小院兒里,整天過來陪皇帝說閑話,但現在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卻一直沒有露面,這讓皇帝心中有些不滿。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直到天蒙蒙亮,大火都快被撲滅了,嚴閣老才乘著他的腰輿姍姍來遲。

  見到現場一片狼藉、到處冒煙。老嚴嵩瞪大眼睛道:“哎呀呀,怎么燒的這么厲害?這是哪個該死的放的火?”

  嘉靖的臉當時就黑了,不搭理他,邊上的黃錦小聲道:“也不是誰放的,天災。”

  嚴嵩聞言嘆息道:“唉,玉熙宮都被燒沒了,真是太可惜了。”

  見他不停的惋惜被燒的宮殿。卻不問問龍體安否,嘉靖不悅的哼一聲道:“沒了就重建唄。”

  “皇上說得容易,咱們現在國庫空虛,三大殿還沒徹底完工。工程浩大,掏空了國庫,沒有多余的人力物力重蓋宮殿。”許是人老了,老嚴嵩已經管不大僂自己的嘴巴了。看著嘉靖一臉的不耐,還在那絮絮叨叨道:“這些年修宮殿的錢,確實花的多了些,燒了建、建了燒的。那是拿朝廷的銀子打水漂啊”皇上,老臣斗膽說一句,您還是別在宮里修瞧了吧?”

  本來宮殿燒了就很鬧心,偏生老嚴嵩又存只相的在邊上絮絮叨叨,讓嘉靖的臉色更黑了。

  邊上的徐階一見嚴嵩,便從錦墩上站起身來,他雖然樂見嚴閣老說多錯多,可讓皇帝消氣顯然利益更大。于是忙出來和稀泥道:“閣老。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還是先想想,皇上的寢宮該怎么辦吧?”

  嘉靖一聽,是啊,我睡覺的地方都燒了,今晚上總不能風餐露宿吧?

  “西苑中宮室多得是。”嚴嵩想一想,道:“皇上可以選個中意的先住著。”

  嘉靖不置可否,又問徐階道:“徐閣老如何看?”

  徐階察言觀色,已經知道皇帝對這個方案不感冒了,便緩緩道:

  “事出突然,別處都沒有準備,當下也只能照嚴閣的說法辦了。”頓一頓,又道:“不過吾皇節給,西苑中除了的玉熙宮外,別處的宮室都沒有翻修,建筑古舊,規模狹隘,怎能當做君王的寢宮?所以為臣以為,權宜尚可,但不能久居。”

  “唔,聯也是這個,意思。”見徐階能說到自己心坎上嘉靖十分高興。

  那邊的嚴嵩也聽明白了,對皇帝道:“臣也是這個意思。”

  見他還算上道,嘉靖的表情稍稍緩和,道:“既然偏殿不能久居,那聯該去哪里久居呢?”

  老嚴嵩看一眼徐階,心說你倒是說話呀?誰知徐階存心看他出丑,在那里眼觀裊裊觀心,仿佛沒事兒人一樣,嚴嵩只好硬著頭皮琢磨起來。想啊想,還真讓他想出個主意來。便道:“皇上,自嘉靖三十六年大火后,朝廷每年都投入大筆的銀子。重修大內禁中,臣聽聞今日已基本完工,向來也是天意讓皇上歸位,才降下這場大火。”心說如此一來,皇上就能恢復朝儀、視理朝政了。群臣也不會再說我只知道一味媚上,不知道為國家著想了。

  但說完之后,他偷瞧嘉靖的面色,卻看皇帝臉上不禁沒有釋然的表情,反而還一臉要吃人的樣子。

  饒是他年老神衰、思維遲鈍,也猛然想起皇帝為什么從大內搬出來了。自從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皇帝差點被一群宮女謀殺后,就對大內充滿了恐懼和抵觸,一提起大內就心驚膽戰,除了每年過年不得不回去參加典禮、祭祀祖宗外,是絕對不踏足大內半步的。

現在嚴嵩竟然建議皇帝回大內。正是觸犯了嘉靖的大忌諱,皇帝怎會給他好臉?”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見皇帝生氣,嚴嵩登時慌了神。想了想,趕緊改口道:“如果皇上不想重回大內,那么南宮剛剛修整完畢,也可以作為陛下的寢宮”此言一出,天雷滾滾,讓在場眾人全都傻了眼,心說嚴大人今天是怎么了,咋雷死人不償命呢?

如果說大內是嘉靖一個人的忌諱的話,那南宮就是大明朝所有皇帝的忌諱,因為當年土木堡之變后。英宗皇帝被也先俘虜,為了抗擊侵略,維護朝廷大統,明朝官員便擁立英宗的弟弟登基為帝,是為景泰帝。后來也先見手里的皇帝過期作廢。知道留著英宗沒用了,心中十分生氣。為了惡心明廷,他便將英宗放了回來。澗書曬細凹曰甩姍)不一樣的體蛤”、說閱讀好去外  但景帝當皇帝正過癮呢,豈能把皇位拱手讓出?于是將過期皇帝明英宗,軟禁在重華宮,也就是南宮中,因此在嘉靖看來,南宮乃是“遜位受錮之所”大大的不吉利。現在你嚴嵩竟然想把聯發落到那里去,難道想要聯被軟禁起來退位嗎?

  對這段掌故,哪怕是黃錦陳洪這樣的太監都心知肚明,而向來以討好皇帝為己任的嚴閣老,竟想讓皇帝搬去那鬼地方,實在不知是吃錯什么藥了。都嚇得低下頭,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果然,嘉靖發火了他把因為宮殿被燒而產生的郁悶,一股腦傾污到嚴嵩頭上,甚至用村罵詛咒嚴閣老的直系女性親屬,嚴嵩侍奉皇帝三十年,還第一次獲得此等殊榮。

  看到嚴閣老被罵的狗血噴頭。一直冷眼旁觀的徐階意識到,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出現了!盡管他知道,自己的提議會勞民傷財,而嚴嵩提議皇帝湊合,不管動機如何。客觀上都會節省財力物力,跟其相比,此刻的自己更像奸臣。但徐階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自己為擊敗這個人,已經等了足足十五年,如今機會終于出現,絕對不能放過了。

  不論對錯。只問輸贏!

  想到這,他深吸一口帶著煙火味的空氣,仿佛聞到戰場的氣息,便向前一步,拱手沉聲道:“皇上息怒,臣有話要說。”

  “講!”嘉靖也罵累了,坐在椅子上喘粗氣,顯然氣愕不輕。

  徐階便用他一貫的語調,緩緩道:“有道是主憂臣辱,如果君父連住都住不安生,那做臣子的真是無的自容了。臣覺著偏殿狹窄古舊、大內、南宮各有兇兆,都不是皇上宜居之所。”

  “那你說聯去哪里住?”嘉靖面和緩和道:“就算睡大街,聯也不會去大內和南宮的!”

  “是。”徐階輕聲道:“微臣前幾天剛做過估算,發現按照工部采買原料的耗資,所采購的木石材料,在建成三大殿后,必然還剩下三成左右,足以重修玉熙宮;而且上萬工匠尚未解散,可命令他們轉建玉、熙宮,最多三個月即可完成。”

  一聽說這么快就能完工,而且不用再行采買石料,嘉靖一下子開心起來,親昵的拍著徐階的扇膀道:“子升啊,你真是聯的管仲啊。”子生是徐階的字,

  徐階受寵若驚道:“為臣惶恐”嘉靖興高采烈道:“黃錦,擬旨。”

  黃錦趕緊搬來個小桌子,鋪上空白圣旨,凝神等著皇帝下令。便聽嘉靖道:“大學士徐階毒誠勤恐,果敢能決,聯心甚慰,特進為少師兼少傅,賜穿蟒袍!”

  聽了皇帝的話,黃錦很快翻澤成辭藻華麗的駢文,變成一道圣旨。給嘉靖看過后用印,便算是賞賜生效了。

  徐階受寵若驚,感激的。首不已。誰知讓他高興的還在后面,又聽皇帝聞言道:“你的長子在京里做官吧?”

  “蒙皇上恩典,大子蔭得官職,在太常寺做事。”徐階恭聲道。

  “嗯,多大了?”嘉靖問道。

  “三十七。”徐階輕聲道。

  “唔,可以了,能獨當一面了。”嘉靖又下詔道:“著徐播為太常少卿兼工部主事,全權負責寢宮重修事宜,欽此。”這擺明了是給徐家的福利。

  “皇上,萬萬使不得。”徐階連忙道:“大子一不是科舉正途出身、二沒擔綱過什么工程,豈敢貿然擔當此等大任?”

  “唉,沒有誰是生來就會的嘛。”嘉靖看一眼嚴嵩道:“嚴閣老的公子也不是征途出身,不也做到二品大員?你的兒子怎么就不能出來做事呢?”說著笑笑道:“再說了。他有什么不懂的,還有你幫著照應呢,難道還會出什么漏子不成?”

  徐階這才“勉強,安下。

  這君臣相得的一幕,卻使被拋在一邊的嚴徹底恐懼了,他終于意識到。不管自己有多不情愿,大明朝內閣首輔,新陳代謝的時刻,終于還走到了…

  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的舊人哭?他終于體會到了嘉靖皇帝的現實。自己老朽了、無用了、便把自己一腳踢開了。一時間,老嚴嵩的心中充滿了酸澀,身上的力氣也仿佛被抽空,竟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邊上人趕緊把他扶住,嘉靖看一眼失魂落魄的老嚴嵩,心有不忍道:“閣老操勞日多,快把他送回去吧。”吧”不過貴在堅持啊,再次留下一句。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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