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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變革過去 開辟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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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在某一道高不可測,洞察一切的目光注視之下,鄭吒依然保持著磐石般的冷靜,只將深邃的目光同樣投向青銅巨門之內。

  心如磐石,心之壁也是穩如磐石,將自己連同人刀合一的虎魄一并團團護住,即使是五階巫圣或者什么其他高高在上的存在,也休想在不破去心之壁的情況下肆意搜掠他的秘密,這是每一名成就四階中的強者不容侵犯的個人絕對領域!

  不似瓦格納的近乎膜拜,也不像羅應龍的震撼不已,鄭吒在大門開啟的第一時間就看清門內卻是一座古老的祭壇!祭壇龐大無比,了無邊際,仿佛可以一直延伸到時空的盡頭!那種包容一切的氣勢讓所有人都不禁產生一種自身渺小的感覺,那古老的滄桑氣息讓人從心底發出一陣悸動,一種和光同塵的共鳴悸動。

  然而這座宏偉祭壇已經處處開裂,不斷有都天煞氣從裂縫中溢出。一尊尊千奇百怪,偉岸無比的身影在灰暗晦澀的煞氣之中屹立如擎天之岳,明明體形不至于高大到視野無法容納的地步,但卻讓鄭吒無論如何都難以將任何一個身影全部看清,無論如何都只能在同一時間看清楚某個身影的局部。

  “好可怕的力量波動…不過更驚人的是那一份無法忽略而又不可盡窺全貌‘存在感’,與他們相比,所有強大存在都仿佛紙畫浮萍一樣輕薄失真,這大概就是我在‘法則天雷’之下曾短暫感應到的,徹底統一平行時空的所有自我,擁有近乎無限的心靈之光的四階之上的狀態,要真正看清他們全貌,大概需要三緯以上的更高視角…可是,即便是這么強大的五階巫圣,終究還是死了…”

  目睹著一尊尊只可仰望,而且永遠不可盡窺全貌的存在,鄭吒的眼眸中閃爍的是不滅的熾熱的火焰,見證五階的偉力,反而堅定了他追求強大與超越的信念。然而另一方面,如此強大無比的存在,卻依然在都天神煞之下難逃身隕,這讓鄭吒心頭無比復雜,對于同樣身中神煞的王宗超平添一份擔憂。

  以鄭吒的眼力,還是可以看清都天神煞并非圍繞依附著那一尊尊屹立巫圣而凝聚不散,而是毫無任何阻礙地隨意穿透他們的軀體,這說明他們的軀體早已失去了任何生命力與精神力。但即使死去,他們的軀體依然不朽不倒,而且還如同永恒能源爐般無時不刻散發著無可計量的磅礴能量,見證著他們生前的強大。

  而都天神煞團團盤繞的真正核心,卻是唯一一尊端坐于祭壇之上的,高大而枯槁的身影,仿佛一株經歷了千百年歲月的蒼老巨松,身上無處不是時光侵蝕磨礪的古老與滄桑痕跡,仿佛隨時都會徹底枯朽化灰。

  一縷搖曳變幻而又始終存在天光從高處如水淌下,透過了如晦如封,蒙蔽侵蝕一切的濃厚都天煞氣,灑落在這個老朽身影之上,也照亮了他的雙眼。

  無論全身上下如何滄桑枯朽,但他的雙眼卻是無比的明亮澄徹,無渾無濁,點塵不染,眼中仿佛有個宇宙,浩渺無垠,燦若星河,包含著無窮的智慧與玄奧。

  “都天神煞就是因他而凝聚不散,足以證明他是唯一一名還能活到現在的五階巫圣?正因為一直活著,所以他的身軀才被都天神煞侵蝕得老朽不堪,不似其余早已死去的巫圣一般不朽?”

  鄭吒心中正想著,卻見瓦格納隨白發古巫之后單膝跪倒,撫胸俯首,恭恭敬敬向門內的老朽巫圣道了一句:“偉大的洪均大主祭,巫將瓦格納愿為巫族復興竭盡所能!”

  與鄭吒等人一樣,瓦格納雖舉止虔誠,卻并未踏入青銅門內,畢竟那股強烈的都天煞氣絕不是輕易抵御得來的。倒是門內門外之間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使得僅有極稀少的都天煞氣透出。

  “唯一活著的五階巫圣,竟然就是洪均大主祭?不過也的確只有他最有可能活下來了!”

  鄭吒已在白發古巫的傳遞信息中大致了解了古巫一族,心知古巫十大巫圣之中,執掌都天九幡的九位巫圣在族中權勢威望基本不相上下,而真正擁有古巫第一權柄者,則唯有執掌造化玉碟的洪均大主祭。這并非他擁有著最強的力量,只因他是當之無愧的古巫一族的智慧化身。相比之下,古巫歷代族長盤,雖也有著尤為崇高威望,但一朝不能成就巫圣,終究無法相提并論。

  “巫族已亡,奢言復興,了無意義!”對方的話音說不出的蒼老淡漠,仿佛歷經萬古,見證無數滄海桑田、乾坤翻覆,雖然聽起來不顯得如何宏大響亮,但卻混混溶溶,無所不在,從四面八方,從每一個人的血脈、心靈深處同時響起,仿佛是自己乃至整個世界在發聲。雖然無人能模仿、復述這種古老語言乃至語氣語音,但卻憑本能地一下領會對方所傳達的一切信息。

  三人聞言都是大出意外,對方意思傳達得異常清楚明晰,毫無絲毫掩飾誤導之意,看來當真是對于巫族復興絲毫不感興趣。

  剛剛表過決心的瓦格納更覺悶氣難消,不由疑道:“那么大主祭的意思是?”

  洪均語氣悠長而平靜,聽不出蘊含什么怨憤、疲憊或痛苦意味:“巫族并無統一的血脈傳承,僅以洪荒萬族之中所有開啟基因鎖,突破先天血脈之限者為族裔。立族理念,則為變革洪荒天道,若無此志,便只是徒具虛名!而巫族籌劃積累了無數歲月,又孤注一擲,以求畢其功于一役的‘革天大祭’若成,則巫族為洪荒之永恒主角;若敗,則萬劫不復!巫族既敗,舉族淪亡,煙消云散,亦無可怨懟。若言復興,不說機會何其渺茫,即便成功,也是已被洪荒天道所忌之路,越是走下去,氣運越是敗壞,哪怕還能再一次走到終點,也只會重蹈覆轍,有何意義?”

  竟然連洪均都已放棄了復興古巫?但這么一來,他忍著都天神煞的折磨茍延殘喘成千上萬年,還一直維持著最后一塊古巫遺地不崩潰又有什么意義?我們這些所謂的繼承了古巫烙印的“傳承者”又有什么意義?

  由于一個大出所料的答案,在思緒開始出現雜亂的同時,羅應龍緩緩吐出一口氣,將心猿意馬盡數束縛住,作為一個本該完美掌控自己內心的修真者,開始胡思亂想是極度危險的征兆。

  他知道這是什么回事,除了因為之前見識古巫的圖騰之道對于自己修真之道的沖擊之外,還因為眼前這位巫圣對他在無形中造成浩大深沉的壓制,哪怕沒有刻意為之,單憑這種巨大的境界差距造成的氣運消長,也足以輕易動搖了他的心靈防線。在這一點上,他顯然不如有著完美“心之壁”防線的鄭吒。

  沉默片刻后,借由著一個悠長的深呼吸,調整狀態,洗滌心靈,羅應龍才開口詢問:“那么大主祭對于我們這些繼承巫族烙印的不速之客,又是持何等態度?有何指教?”

  “在小洪荒界即將徹底毀滅之際,你們被煞費心思送到這里,自然有其意義。”洪均淡然回道:“起碼對于仙秦,以及在你們身上打下烙印,主宰你們生死的存在來說,你們就是魚鉤,用來鉤取十二都天神幡、造化玉碟等巫族至寶的重要魚鉤!”

  羅應龍聽在耳中,心中不由泛起一種無力之感,無論是通過觀察過去未來還是直接讀心的手段,洪均無疑已洞悉了幕后的仙秦乃至主神,問題只在于知道多少而已。對于這樣的存在而言,輪回者一切慣用的掩飾取巧手段都歸于無用。在他的目光之下,甚至連主神都可能不得不保持沉默。

  雖然明顯識破輪回者的關鍵底蘊,洪均卻依舊不帶半點嘲弄或者怒意繼續說道:“不過‘小洪荒界’毀滅在即,吾族之寶即使留下也只會湮滅在都天神煞之中,若被‘釣走’,也是無可厚非。而且你們既為魚鉤,終究少不了魚餌,在我看來,你們身上最寶貴的‘魚餌’,就是‘變數’!”

  “‘變數’?”羅應龍聽得心頭一震,不覺呢喃出聲。

  洪均雖語氣淡漠,卻解釋起來仍頗為耐心:“自‘革天大祭’失敗之后,我在都天神煞之下茍存至今,就是為了思考。我已進行過無數次計算推演,卻始終沒有找到任何避免敗局的可能。哪怕看起來距離成功似乎只有一線之差,但卻終究只會功敗垂成。最終,我得出一個結論在巫族的圖騰體系之下,這只會是一個永遠無法解決的難題!

  所以,唯有跳出圖騰體系的局限,開源匯流,‘開天大祭’才有成功的希望。可惜的是,我乃至整個巫族,都在圖騰體系之內浸淫太久,陷得太深了,想要徹底跳出,另辟蹊徑,已經再沒有這個時機了!”

  羅應龍雙眸驟然亮起,大聲發問:“也就是說,我們身上,有著您所看重的,圖騰體系之外的另一種‘變數’?”

  “是的,你們雖然開啟了高階基因鎖,但在來到這里之前卻幾乎全沒有接觸到半點巫族的圖騰體系。你們所運用的力量體系五花八門,異常駁雜,相比已完成本命圖騰的同階巫族弱上不少,但卻皆有不俗之處,無論哪一種,都預示著圖騰體系之外的另一種寶貴的‘可能性’!”洪均再次深深地打量鄭吒三人繼續說道:“在你們身上,既有著借磨礪升華自身生命元氣直到觸及,運用虛擬法則的武技,也有著源自洪荒之外某種神性生物的以煉氣、修神為基,最終合于天道的奇妙修法;更有人曾接觸某個曾經分裂最終又重歸一體的天道本源氣息;這一些,都有可能給予我圖騰體系之外的全新的啟發,縱然我已沒有親身實踐的機會,但卻有可能在我身隕之前窺見另一條真正足以成功變革洪荒天道的正確道路,若能如此,斯愿足嘗,縱死無憾!”

  縱不能成就大道,也要見證大道!朝聞道,夕死可矣!至于族裔的虛忘,古巫之道的傳承,不過等而次之罷了!這,才是最后一名存活至今的古巫,古巫智慧化身的洪均的真實想法!

  瓦格納越聽越不是滋味,在三人中,毫不猶豫地決定放棄以往的一切,全面轉向古巫圖騰體系的無疑正是他,所以忍不住澀聲問道:“難道洪均大主祭,并不希望我們繼承巫族的道路與遺產?”

  洪均卻回道:“不,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拋棄自身寶貴的‘變數’,而在此基礎上,你們完全可以盡力去融匯你們所接觸到的一切圖騰體系,以便我觀察你們身上的‘變數’與巫族道路結合之后的新變化。依我指引,做得越好的人,就越有可能取得吾族之寶。否則,即使我將寶物雙手奉上,你們也不見得有接下的資格。”

  說到這里時,洪均微微抬起一只朽木般枯槁的手臂,拂動了四周塵灰般彌漫的都天煞氣。

  一只若有若無照拂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雙眼的絲縷微光驀地大亮,顯出懸浮在他頭頂,隱藏于都天神煞深處的光源。

  那是一滴只有拇指大小,琥珀一般粘稠的液體,表面只是微微蕩漾著,就激發出比濃縮的烈日更為明亮,比大千世界一切的色彩加起來都要更為璀璨,叫人目為之炫,神為之奪的無比光彩!

  每一點一滴在不到億萬分之一秒內稍縱即逝的閃爍光點,都有著獨一無二的鮮明生動的變動光華與運行軌跡,而每一瞬間,在這滴液體表面同時閃動的光點,又何止億萬之多?

  這些存在無比短暫而又獨特的無數光點,又在無時不刻地彼此追逐、碰撞、吞噬、同化、共生、分裂、休憩、蟄伏、滋長、繁衍、進化…是的,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無比生動獨特的生命,哪怕它們的形態無比渺小,壽命無比短暫,它們也仍然是無比頑強無比活躍的生命!

  生機勃發,千姿百態,瞬息萬變,蘊含無限精彩無盡可能的一切生命要素、生命現象與生命信息在其中奔涌、流淌、醞釀,匯聚成實質,又盡數濃縮凝聚于小小一滴鮮血之中!

  瓦格納悶哼一聲閉上了雙眼,然而他的眼球卻已在目視這滴鮮血的瞬間就已經燒壞了,遠遠超越了他的精神與基因所能負荷的龐大信息瞬間沖垮、粉碎了他雙眼的基因鏈,讓他眼部的細胞組織瞬間崩壞毀滅,雖然對于他來說完全可以很快修復自愈,但若是他試圖一直觀察下去,這種連鎖崩潰甚至會蔓延他全身,讓他隨之喪命!

  羅應龍及時閉上雙眼,運轉道心,強行略去了所接受到的無窮錯綜雜亂的繁瑣細節,改以一個不求甚解,概而略之的宏觀角度去體驗,卻驚異地發現這滴由億萬千姿百態的生命要素濃縮匯聚而成的血滴竟然不會在整體上呈現出雜亂莫測的感覺,而是有著潮汐起伏、星云旋轉般的尤為和諧優美、深遠宏大的宏觀韻律,仿佛一方浩瀚無邊的生命宇宙。

  鄭吒是唯一可以始終直視著這枚血滴的人,不過從他激烈顫動的眼球以及面部暴起的青筋看,估計也不會如何輕松。

  洪均平靜地解釋道:“正如你們所見,此為巫族三大至寶之‘盤古真血’。當初為了煉制此血,巫族踏遍洪荒諸界,獵取包括眾多先天荒獸在內,億萬洪荒生靈之本源、本命精血,又匯入舉族血脈精華,運用無數手段煉制了漫長歲月,這才成就這枚濃縮了洪荒一切生命形態,以及物競天擇、枯榮消長一系列生態現象的盤古真血。它也是唯一一個不懼都天神煞侵蝕的生命體,確切地說,它甚至可以以都天神煞為養分緩慢成長!我能夠支持至今不死,也是對它多有依仗!”

  鄭吒等人聽得無言以對,不由想起之前在錯亂時空中窺見的古巫被無數強大荒獸以及洪荒種族圍攻的情景,敢情為了煉制“盤古真血”,他們把洪荒都殺了個遍,連相柳一類先天荒獸都難免被吊起來放血,行事狂霸酷拽屌到這地步,不遭人圍攻滅族才是咄咄怪事。

  洪均繼續說道:“盤古真血萬法不沾,除了生靈本身之外,并不能以任何容器與法術存儲搬運,即使給了你們,你們也萬萬承受不起。巫將之資只是觸及,就會被瞬間瓦解吞噬。巫王之資,也撐不過一個呼吸。這等事物,即便我雙手奉上,你們又如何接下?

  不過這不要緊,我已經替你們做好了安排。你們如今唯一能夠勉強駕馭的,是與自己相性相合的某一都天神幡。只有你們取得都天神幡之力后,方可循序再謀其他。不過都天神幡并不在巫圣殿中,而是作為界域之柱,分布‘小洪荒界’十二處關樞。

  取都天神幡的關鍵,在于將自身成就的血脈圖騰與神幡圖騰勾連貫通,以求人幡合一,與神幡圖騰越是契合,所能調用之力越大,不過若僅止于此,也會讓自己被禁錮幡下,直到‘小洪荒界’崩潰前都不得脫身。如果想取幡而去,還需引導神幡圖騰出現前所未有的新變化,令神幡與‘小洪荒界’微妙斥異而提前脫離。成功取幡之人,需于‘小洪荒界’徹底毀滅前盡快返回巫圣殿,我自會指點你們如何將其他寶物一并合力取走!”

  三人聞言表現各異,鄭吒皺眉深思,瓦格納躍躍欲試,羅應龍卻忽然嘆了口氣,“并非我不愿取幡,但是要融合兩種毫不相干的道路,何其艱難。我越是了解巫族圖騰之道的博大精深,對我原有道路造成的動搖與沖突就越大,如今正值患得患失,左右為難,如履薄冰之時。若如大主祭所愿,我定需熬過一個痛苦且漫長的低谷才有可能迎來實力的突破。

  而欲取幡者除了我等轉世‘巫族’之外,更有絕對強勢且又團結一心的仙秦,以我如今的狀態,縱然僥幸到手,也只是為他人作衣裳,不如姑且藏拙罷了。”

  “原來卻是以退為進,從中試探…”鄭吒暗自點頭,這也是應有之舉,畢竟對方也不大可能空口白牙一番話就讓仍然保留獨立人格,并不以古巫自居的輪回者對他言聽計從,哪怕他是五階巫圣,是古巫之中具備無上智慧的洪鈞。那么接下來,洪鈞無論是持強逼迫還是誘以好處,總能多試探出一些東西比如這位催死的巫圣是否還是強得讓他們無望抗衡。

  “嗯,此言不無道理!”對于羅應龍的推脫,洪均毫不惱怒,反而表示贊同,隨即又道:“這仙秦因緣底蘊皆極為深厚,煉體之法雖與巫族大相徑庭,卻也精妙獨到,將一元之秘演繹深入到極致,更還兼顧煉神煉虛之道…假以時日,成就不在吾族當年之下,若盡得吾族傳承,更是如虎添翼!

  不過仙秦底蘊越是深厚,取吾族傳承便越是不會奉為圭臬,最多也就是作為一個重要的參輔與補全,而我希望能在死前看到的,卻是仍以吾族之道為主干的變通與衍化。最起碼,這可以證明我當年錯得還不算太離譜,也可以證明吾族的大多數努力并非沒有意義。從這層意義上,我的確該對你們略施援手。

  你認為融匯自身之道與圖騰之道困難,如今難有作為,這卻不必過慮,只因依巫族舊例,凡首登‘問圣梯’之巫將,皆可領受一次‘造化祝禳’,足以大大緩解你等當前之患!”

  羅應龍還在躊躇間,瓦格納已毫不猶豫,當即上去大聲說道:“吾愿當即前往取幡,不過在此之前,還大主祭賜予末將‘造化祝禳’!”

  洪均點頭道:“如你所愿,好自為之罷!”

  話音方落,就見瓦格納腳下忽然憑空浮現一個又內外六環組成的巨大輪盤,一個個輪環繞著瓦格納各自錯開,循著亙古不變而又無可描述的玄妙軌跡渾然輪轉,或見天地玄黃,宇宙時空,或有生死輪回,光暗交替,亦有虛實相生,水火混溶…每一輪都由截然不同的正反兩相組成,卻又渾然一體,環環相扣,神妙無方。輪環彼此交匯重疊之際,又不斷衍生新的輪環,一時只見千輪萬轉,無分內外,無有邊際,往復無窮。隱約間仿佛有蒼茫恢弘而至大音希聲的大道倫音自遠古奏響,似乎是古老的天道正在發出祝福。

  在渾然圓滿的團團輪轉之中,瓦格納周身億萬道圖騰光紋被帶動得穿梭流轉,仿佛原本凌亂的線團在巧奪天工的織布機帶動下漸漸編織出最為優美工整的綢緞。漸漸在瓦格納身前身后交織形成一頭如龍如蛇,但兩端各長一個怪異龍頭,游走虛空盤繞不絕,相互追逐吞噬的異獸,隱約間似乎揭示了某種熱力循環平衡的規則。

  不可思議的是,原本渾噩不詳的都天煞氣,在眼前重重輪轉的帶動下,竟然漸漸轉化為絲絲清玄之氣,至為明凈,至為醇和,仿佛超拔物外,又仿佛可以孕化萬物!

  鄭吒怔怔地看著這一幕難以想象的奇跡,從圍繞著瓦格納的無盡輪轉之中,他可以感受到宛若暗黑世界所見到的世界之石的那種無窮浩渺恢宏的天道氣象,然而即使是世界之石與之相比,也似乎有著說不出的瑕疵斑駁,繁而不博,隱約中在氣象與格局上,似乎遜色了不止一個層次…也就是說,瓦格納如今能夠獲得的好處多半比他觀摩接觸世界之石更大,至少看起來,他如今重構的圖騰就不再僅僅模仿白發古巫,而是真正為自己量身打造,切合自身風格!

  “這是…天道之器!造化玉碟!”羅應龍在一旁看得雙拳緊握,激動不已,口中只喃喃出聲:“實在太和諧!太完美了!這造化玉碟是古巫一族對洪荒天道的領悟與演繹,而且演繹得極盡完美…然而問題是,洪荒天道原本就存在著不可調和的沖突與矛盾,根本不可能這么完美無暇。所以它其實并非忠實地反映洪荒天道,而是對洪荒天道的修正與扭曲,從某種程度上講,這是大干天妒之物!”

  “以自己的意愿強行干涉、扭曲現實嗎?這原本也是心靈之光的特性,不過心靈之光幾乎只局限于自我領域,如果目標變成整個洪荒天道,那真是無法想象!”鄭吒驚嘆復而嘆息:“可惜這番與天比高的志向,最終還是失敗了。若他們的野心不這么大,或者不求畢其功于一役就好了,給自己多留幾條退路就好了!”

  羅應龍默然不語,心中卻暗自搖頭,心知這古巫之道若是一開始就往扭曲天道的路子上走,越是發展壯大,承受的天道反噬之力必定只有越大。不說古巫為煉制“盤古真血”在洪荒界造成的滔天殺戮,單看眼下這“造化玉碟”連都天神煞都能扭曲調和成先天玄氣、乾坤精華一類寶物,又豈能沒有代價?所以古巫的“革天大祭”多半也是到了不得不為之的最后關頭,除了這條路之外,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正在此時,瓦格納已隨著旋轉的輪盤一并憑空遁入虛空,顯然已被送到另一處所在。

  “既得洪鈞大主祭垂青,晚輩亦愿受‘造化祝禳’,并請領天吳神幡!”

  羅應龍不再猶豫,當機出聲請求。雖然他清楚這種依靠扭曲天道來成全個體的方式多半會有隱患,而且洪鈞所言未必句句是實,但若是拒絕的話,卻只會陷自己于更加不利的位置。不說與仙秦一方乃至輪回者間的殘酷競爭,單看洪鈞如今顯露的一手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就該清楚若拂逆了他的安排,對方想要弄死自己可絕不會是什么難事。

  “善!”

  洪鈞微微頷首,隨即又有一個輪盤憑空生成,罩住了羅應龍。下一刻,之間羅應龍全身上下元氣如火山時空爆涌,無數符箓符禁與億萬圖騰紋來去交織,不時碰撞激蕩出道道電花明滅,處處霞光蒸騰,而羅應龍面容連同身形都極為扭曲,驀地元神在一青一紫雙劍守護下遁出頭頂,卻被錯綜紊亂的符箓與圖騰攪得團團亂轉,看上去既狼狽又痛苦。不過在一道道美輪美奐,每一輪都帶著無盡的玄奧與和諧圓輪盤繞之下,卻始終不見形勢惡化,反而慢慢趨于融洽統一。

  羅應龍于修真大道造詣本就極高,實力絕不遜色于四階中,所以與古巫圖騰的沖突遠比瓦格納更大上許多,不過若得洪鈞之助得以突破難關,成就自然也會更大,甚至有可能奠定一條融合古巫圖騰與修真大道的全新道路!

  “我也需要接受‘造化祝禳’嗎?又是否該完全信任洪鈞的說辭?”感覺洪鈞將饒有深意的探詢目光投向自己,鄭吒捫心自問,自解除到古巫圖騰之后,他一路來如海綿吸水般融匯模擬一切對自己有用的圖騰片段,至今依舊無比順利,并無任何勉強或者與已有能力明星沖突跡象…或者,這是楚軒附體的虎魄之助,或者這是因為他已經是四階中境界,既然這樣,不如…

  鄭吒深深吸了口氣,開口問道:“我為首登‘問圣梯’的巫王,按例,待遇是否該與巫將有所不同?”

  洪鈞點頭道:“此言不差,既為巫王,除了可以選擇‘造化祝禳’之外,也可向眾圣提出一個問題,或者提出一個不算非份的請求!”

  鄭吒下定決心,一口氣說出了請求:“那么,我要求了解當年吾族為何滅亡的詳情,越詳盡越好,最好能夠讓我直接觀摩過去時空!”

  雖然獲得白發古巫所傳達的古巫歷史,但對于古巫覆滅的真正關鍵并不清楚,確切說她只是扼守古巫要地,又被無窮無盡的暴走荒獸潮逼得不得不舍命一擊。真正了解其中關鍵的,唯有洪鈞這種高層。而掌控九空無界的王宗超都可以讓風云歷史的過去重演,對于洪鈞來說自然更加不成問題。

  “喔…”對于鄭吒的請求,洪鈞絲毫不感意外,隨即緩緩說道:“這沒有問題,不過僅僅是接受過去時空的信息,對于你而言也未必沒有風險,自己小心罷!”

  話音方落,鄭吒身側同樣出現一個嗡嗡轉動的圓輪,隨著圓輪旋轉,眼前景象變幻,時光倒流,飛速回溯!

  先是與先前抵達小洪荒界類似的一幕幕古巫、荒獸混戰廝殺的情景,又見空間連同無數古樸宏偉的城樓殿庭紛紛崩解剝落。都天神煞四下噴涌肆虐,許多古巫、荒獸即使逃出小洪荒界也是肉身潰爛腐朽,化作枯骨…緊接著情景又飛速聚焦向小洪荒界核心,顯出和青銅門后祭壇一般的景象。

  只見洪鈞卻已不是一幅衰老得不能再衰老的模樣,而是偉岸無邊,周身光暈繚繞,背后分出六臂,每一臂將一個巨大輪環高高祭起,懸于祭壇之上。

  又有十二尊強橫存在背后各自浮現一柄都天神幡,一齊動手,每兩人一齊協力托住一個輪環,皆是筋軀隆起,筋肉如大龍匍匐,顯然無不承受著巨大壓力。

  每一個輪環,又各自串聯起一正一反兩大空間,看上或洪濤無盡,或火海無邊,或天高無極,或地蘊無限,或淵深無底,或蒼莽無垠,或星渺無涯…簡直就是將十二個大無可量的世界強行攫出一部分再貫串起來。這十二個輪環又彼此交錯,環環相扣,重重衍化,在最中央部分交匯出一個仿佛無限大而又無窮小,似乎包羅所有而又完全無可描述,神秘莫測到極點的共同交集。

  又有一尊強橫霸氣身影大步走上祭壇,突然以吞天飲海之勢張口將祭壇正中的盤古真血一口吞下,隨即身上氣息以十倍、百倍、千倍的增幅無止境瘋狂爆漲,驀地將手一揮,將一柄武器握到手中。

  鄭吒其實也無法徹底弄清這柄古樸無華,既無奇巧雕飾、夸張造型也無絢爛光焰相隨的武器全貌,只能大概判斷出它既似刀斧,又似旗幡,至于整體的形狀尺寸那就徹底無法判斷出了。只因其鋒刃指處,一切物質、能量、時空乃至一切的法則、概念都隨之開裂,讓其一部分永遠都會破出視野、感知乃至心中還未成型的印象之外。任何感知方式,任何概念與角度去試圖衡量這柄武器都會像一個小小布袋試圖將一把鋒利到極點的寶刃納入其中,寶刃自然而然就會裂袋而出,超出布袋所能夠包裹概括的范圍。

  鄭吒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自己平生所見識過的任何兵器都休想與這個身影手握的這一柄相提并論,這不是質或者量的差距,而是壓根就不在同一個次元上。那么,它也必然也就只會是與盤古真血、造化玉碟并列的,古巫三大至寶盤古開天斧!

  還未等鄭吒消化初睹盤古開天斧帶來的無比震撼,就見那尊強霸身影雙手高舉盤古開天斧,向著六大輪環重疊的中心全力劈下!

  鄭吒完全無法形容這一斧如何大氣磅礴,霸絕古今,恍惚間只見一斧斬落,空間開裂,時光辟易,大道為分,這一斧仿佛貫穿了蒼茫虛空和亙古時光,無匹斧鋒所向,摧枯拉朽地直指無窮遙遠的過去,甚至于洪荒誕生的那一瞬!又仿佛隨時可以從洪荒開辟的那一瞬逆溯而回,化作億億萬萬無可計量的造物之斧,開鑿雕琢萬事萬象,再造乾坤!

  “這一斧!這一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鄭吒心潮澎湃,無比震撼之余,竟然是一種忍不住要感慨落淚要高呼大笑的由衷感動與共鳴。這是他一路以來,哪怕是登“問圣梯”時觀摩十二都天神幡都從未有過的,直指心靈最深處的烙印與銘刻。不僅僅是這一斧的無雙力量,更是其中蘊含的一種改變過去,挽回一切已然逝去的遺憾的無匹決心與意志!

  對于任何生靈而言,這一斧同樣也是恐怖的,不要說直接面對,就算稍微在意識與記憶中留下痕跡,都會有一種這一斧會從時光的盡頭向自己逆溯斬落的無窮恐懼油然而生。然而鄭吒卻無視了這種恐懼,無比用心地去看,用心去記!

  只是看,只是記,但他的心靈之光、心之壁卻像投入火炬的蠟燭一般全方位地燃燒升華…當一種空前的虛弱感席卷全身時,他才發覺自己的心靈之光、心之壁已經消耗到飄搖欲潰,十不存一的地步…而也正因為如此,這一斧他只勉強記了前半部分,而后一半以及由此引發的一系列變故都已自然而然的忽略遺忘。

  此時只見祭壇之上浩浩滾滾的都天神煞如天河決堤一般狂涌爆泄。首當其沖的強霸身影持著盤古開天斧,將襲上身的都天神煞穩穩從中分開,然而包括洪鈞在內的其他十三尊強大存在卻無不在神煞洪流之中身形搖晃、飄搖。

  驀地,其中一人支持不住,被陷入一縷灰霧一般的神煞之中,整個人當即徹底消失不見。再仔細看去,卻見那一縷灰霧儼然是由億萬死寂星球組成的茫茫宇宙…

  緊接著,又有一人被一道斑斕神煞刷中,整個人便分別落到億萬個不同未來之中,又逐一如夢幻泡影般淡去。隨后,又有一人被神煞之中的蒙蒙雷光徹底湮滅…

  “這三尊古巫雖然也是氣息無比強橫,但身上并無那種‘不可盡窺全貌’的特質,所以并非巫圣,只是大巫而已,難怪他們率先支撐不住…等一等,手持盤古開天斧的那位雖然吞下盤古真血之后氣息之強凌駕于所有人之上,但也同樣沒有‘不可盡窺全貌’的特質,莫非也不是巫圣?”

  三人隕落之后,剩下的古巫至尊明顯爆發了爭吵,雖然在這種處境下沒法騰出手去內訌互毆,但單憑他們彼此間的敵意氣機交鋒,就令四下虛空頻頻開裂崩解。

  其中一名巫圣瘋狂掙扎脫身,向祭壇之外撲去,但人很快也就在滾滾爆發的都天煞氣中四分五裂,尤有活力的各部分軀體散布虛空,被諸多奇形怪狀的虛空異獸爭相蠶食。

  緊隨其后的,另一名巫圣以某種猛地燃燒升華自身,在一瞬間化身比億萬個恒星更為輝煌璀璨,照徹宇宙洪荒諸天萬界的剎那光輝,就此徹底消失不見。

  隨即又有巫圣試圖脫身,另一位巫圣身上爆發無數根須枝蔓意圖阻攔,場面一片混亂。

  如此一來,三名大巫在都天神煞下身隕,兩名巫圣各以莫名的方式自顧逃生出局,余下眾人人心散亂,古巫敗局已定,已是用膝蓋想都能意識到的!

  危亡之際,只見洪鈞周身光芒飛逸,震蕩不休,向手持盤古開天斧的強霸身影傳達信息。

  鄭吒憑著血脈共鳴感應,勉力感應著洪鈞所傳達的關鍵內容:

  “…事已至此,‘革天大祭’已徹底失敗,我們已無力再觸及洪荒原初混沌。你還有揮出一斧之力,還請不要徒勞斬向過去,而必須是順勢斬向未來!

  斬向未來,斬向盡量遙遠,數百、數千億年之后的某個未來!

  只有在遙遠的未來,天道遁去,都天神煞沉寂,我們逃向未來的族裔,才有一線生機!

  但我們不只是追求逃亡,不只是追求茍延殘喘,我們還會回來!

  理論上,未來回到過去,要滿足無比苛刻的條件制約,越是距離相近,因果關系明晰的過去與未來,越是如此。僅僅數千、數萬年的時間間隔,甚至很難將完整的信息傳達到過去,更勿論實體穿越。

  然而數百、上千億年歲月的緩沖足以緩和一切,你所開辟出來的,貫通過去與未來的通道,仍然足以維持數千近萬年的歲月,此后才會被時空法則所修正!

  這一次,我們犯錯了,失敗了。但在億萬年后,會有人帶著問題的正確答案,追尋著你所開辟出來的時空痕跡,回到這里,繼續我們未成的革天事業!”

  隨著洪鈞傳訊完畢,那尊身影發出一聲撕天裂地的怒吼,揮斧再斬。

  斧光席卷,瞬息之間輝映出億萬滄海桑田變幻無常,無數輝煌文明如浮萍生生滅滅,蒼莽無盡的洪荒十二界在遙遠的未來漸漸崩碎瓦解,散化為無邊浩渺星空,而這一斧的微末殘余威力在億萬光年的宇宙星空中奮力向前,最終直向一個蔚藍色的星球落下!

  “是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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